一个大约陈多富拳头那么大的饭团到底多重呢?
约莫四两左右吧。
里面放了金黄金黄的油炸撒子、满□□汁的卤肉、佐以清甜的黄瓜或者是当季蔬菜, 刷上一层甜辣口味的酱汁儿。
它是好吃的。
但是!
傍晚来逛街的大都是小娘子、亦或者是读书闲下来的少年郎,再不然就是被家里人牵着出来的小孩。
这些人作为傍晚的主要消费人群,他们的食量如何?
一个饭团, 能把这些人撑着!
谁出来玩、吃吃喝喝的时候就吃‘饭’?
当然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试一试啦。
这个时候,钱反倒成了次要的东西。
饭桌边的李银花听完这个分析, 满脸不可置信, “所以, 是因为我们给的太多了?”
陈延点头,“大概是这样。”
李银花:……
什么世道,分量足都成问题了。
“早上卖的好是因为买的人要去码头或是别的地方干活。”卖苦力的吃两个饭团都行,“但他们晚上下工会回家吃, 所以夜里他们的生意就做不到。”
“那这饭团怎么办?我们改小一点?”
太小了也不行啊,米太少了,里面的料就包不住了, 料要是少了,这味道就变差了。
陈延:“或者, 我们换个形式卖卖?”
“?”
陈延想,要是要改分量, 可以把饭团置换成寿司, 只是需要时间弄一弄寿司怎么成型。
他说要点时间改进,李银花听完连忙说不急不急, “那就先少做点米,明天多做点杏仁豆腐好了。”
这事儿到这,就暂且告一段落了。
…
平日里,陈延还是以复习功课和抄书为主, 只在坐得僵硬, 想动一动的时候去厨房里团饭。
讲实话, 他对寿司这个东西接触的不多,所以想把饭团做成寿司有点难。
不过,把它俩的形状趋近融合一下倒是不难。
从蔑器老汉那儿定制的竹帘用来滚饭团可太方便了,照例是加点醋,夹黄瓜、酸东西以及一应物品,还有前两天秀秀炒出来的肉松,刷一些秘制酱料,裹好后没有海苔,便将饭卷粘上白芝麻。
尔后用刀具切成一厘米左右的薄片,做的多了,手愈发熟了。
无聊的陈延还在家里开发了好几个口味,然后研究了一下摆盘。
觉得差不多了之后,他便把这一手传给了秀秀,至此,陈家小摊上就开始卖两种饭类小吃,一个是物美价廉的大饭团,专供上工一组,一个是小巧精致,多种口味的寿司拼盘。
虽然后者用量更少,但销量远超前者。
足以可见,东西有时候还是得包装一下。
豆蔻枝头二月春。
时间差不多了,二月已至,陈延给姜大人递了一封拜帖。
当初考童生、考秀才以至于来江南府上学,都受过姜大人的点拨,递此拜帖,才算周全礼数。
姜修拿到陈延的拜帖,立刻想起了这位和自己颇为投缘的小秀才,便召见了他。
也不算太久没见,姜大人惊觉这少年似乎又长高了。
大抵长辈见可心的晚辈都会下意识地问上一句:“你多高了?”
啊这?
陈延还真没量过,“大约五尺多?”
姜修笑笑,随手让他坐下,“瞧你这文风不像江南,高度不像江南,唯独这张脸倒是和了江南之美。”
“……”他贫嘴,陈延也贫嘴了一句,“论风雅,学生何及大人。”
那倒是。
姜大人心里暗想,想当初他也是淮浙一带有名的美男呢。不过这种事不足为小辈道也了,只能谦虚推了几句。
闲谈完,则又问起那本算学书的事情,“那本书看得如何了?可有不懂的地方?”
陈延不敢托大,便道:“大部分都已经看完了,有些不懂的地方结合《算经注解》和一些其他的书对照了一下,颇有所感。”
这言下之意就是没被难到,反而有所启发了。
姜修这下来了劲,那算学书可不是入门书籍,他当下就想考一考陈延。
纸墨笔书房均不缺,姜大人思忖片刻,先落了一道简单的二四脚同笼题,“何解?”
重回小学年代……
陈延几乎没有思考,就直接落了笔,“大人,十二头,三十八脚,七兔五鸡,我算完了。”
姜修立刻出了第二道丈量田地的题目。
这无非就是一个求几何面积提,这会儿不能用竖式列草稿,陈延只得在心里算了下子,然后给出了一个答案。
姜修:!
竟然又是对的。
“那你再看看这个。”
姜修出的第三个问题,是朝廷里户部经常会碰到的预算军费题,颇为繁杂,条条框框也多,当然,他给的数字不是真正的数字,只是想看看陈延用的方法。
这道题用时稍久了一些,但归根结底算法是一样的,陈延心算检查了一下之后便把答案给了姜修。
姜大人看了陈延许久,感觉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务实二字。
这小子也是运气好,生在了好时代,早个十年,这种辞藻科举也就止步举人了,如今,若得会试殿试、有些运道一甲也无不可。
“你回去果真是好好学了算学的。”姜大人点拨他,“你于此一道,倒是挺有天赋,若有余力今后也不要放松学习。”
“学生明白!”
一时考察兴起,姜修又出了些时策题让陈延当场作答,陈延平日里练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自然下笔如有神,十分流畅。
大笔小字,劲瘦欧楷立于纸上,姜修一眼看过去,发现这小子的遣词排句似乎比去年院试的时候好上了一些,内芯没有变,但包裹着它的外壳似乎更精致了一些。
这小子还有这本事?
若能内外兼修,一直如此,今后前途更广,毕竟列朝文官权重者年龄都不小,大多是太上皇那时候选出来的,对于有才又有实干的人总会偏上三分。
“倒是比之前略有进益。”姜修感慨,“可见是下了些功夫的。”
他们正在讨论,突然,书房的门就被敲响,敲门声不大,但很急促,陈延发现姜大人听到声音后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卷子想去门口。
然他的动作太慢了,姜茵茵已经直接推开了门,大步跑了进来,“爹爹!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是女眷的声音,而且听这称呼,似乎是姜大人的女儿?
陈延立即低下了头。
书房里静悄悄的,爹也没有和往常一样立刻回复自己,姜茵茵很快发现爹爹的书房里好像不止一个人。
角落里还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哥哥。
“茵茵!”虽然本朝风气开放,但男女内室同处传出去对名声还是有碍的,所以姜修让姜茵茵先回后院去,“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跟爹爹说。”
“噢。”姜茵茵边回答边探头往角落里看,就被姜修的手遮住了眼睛,“回去!”
嘁,不让看就不让看,她只是想知道男子为什么可以这么白而已啦。
姜小姐走了,姜大人显然有事儿,陈延是个有眼色的人,得了提学大人的评语之后便主动说告退了。
此一行,让陈延对自己的水平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在他的努力之下,他的确是有肉眼可见的进步的。
这种事还是让人很开心的,陈延在开心之下,决定奖励自己休息两天,去书肆里再领一本书来抄。
机械化的休息时间过后,又是短暂的阅读输入练习,很快,二月十四悄然而至。
岳山书院招生对于整个江南府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每逢这个时节,江南府会涌来上千名秀才,他们有的来自于江南府本府属下的县衙村镇,有的是隔壁省秀才慕名前来。
人员的聚集催生出了多种多样的产业链,卖书的、卖小卷子的、卖吃食和提供住宿的,最近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陈延父母本也想来分一杯羹,奈何这边的摊点也不是随便就能来的,得提前申请,他们不晓得这一茬,便错过了。
招考这天,陈延看着长长长长的队伍,总算是明白了这岳山书院为何要选在这么个城边偏僻的小山上了,无他,要是在内城,这么多人容易引发骚乱了。
考试场面简直堪比府试,站在人群之中,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上山的台阶上都全部是面含希冀的举子们。
因为岳山书院不招超过二十二岁的秀才,所以本条队伍十分年轻,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就意味着叽叽喳喳,陈延在人群里边往前走边听着大家花大价钱买来的八卦。
例如,某位夫子生平最爱咏梅诗;亦或是岳山书院住宿四人一间不许带书童很麻烦;岳山书院里的饭很难吃。
据那些夫子所言:吃饭难吃也算是苦其心志当中的一种。
后头一个举子大抵是有认识的人在书院里读书,立刻加了一句:我看未必,我家中有一兄说最早夫子与学生是一起吃的,后来夫子们单独有了个小食肆。
“可见是夫子们自己也吃不进!”
“那么难吃为何不换?”
“这倒是不知道了,想这么多干什么,还没考上呢,我爹娘说我若是考中了,日日送饭来都不嫌我麻烦。”
在各种各样的传言里排队,队伍倒是走得挺快。
排上了楼梯之前,前面排队的速度就变快了许多。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陈延就进入了岳山书院。
岳山书院的考试也分上下两场,上场直接考时策,下场则考一些基础的四书五经墨义经贴和诗贴算学题。
上场的考试地点是露天的,巨大的前院横竖摆了五六百张桌子,陈延依着座号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字条的桌子,很快,大家便井然有序地坐了下来。
约莫上午九点,岳山书院的钟声响起,场上很快寂静了下来,接着,便有穿着蓝色学子服的人入场分发试卷。
本场考试,岳山书院安排了五六个夫子,二十多个学生监考,站在台前的夫子只说了一句话:舞弊者直接废黜资格,并誊名张贴于岳山书院的‘桂榜’旁边,供书院学子观赏。
大家都是秀才了,真没必要干这种身败名裂的事,所以考场的人还挺自在的。
陈延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先扫题,然后脑子里立刻开始列思维导图,切题入点,注意起转承合,然后避讳一下当今名讳,一篇策论便初具雏形。
再润皮丰骨,捏一点属于自己的见解融于骨肉之中,他这事儿做得多,便极为顺手,思如泉涌,待停笔后,陈延一看周围已经有桌子空了,便也举了手。
因着下午还要连考算学,陈延便没有下山,直接再在山坡上找了个小摊子解决了午食。
下午的试卷对已经把书看烂的陈延不算太难,上午排队时周遭八卦的学子可能还真买到了正确资料,下午确考了一道写梅花的诗,陈延喜出望外。
写花的诗,平日积累良多,他抽一首出来应考刚刚好。
而算学题,大概是因为在秀才之前,算学并不是大家学习的主流,所以下午的算学测试不算太难,大概就在初中生水平?
做完试卷上交后,陈延看着满院的秀才,想到了下午这场考试的另一个难点,对于时间的控制。
露天考试是不点蜡烛的,下午的题量很大,但考试的时间不多,不太能安排时间的秀才们写到最后估计会眼前发黑。
感慨了两句,他趁着天色还早,下了山。
到家后,爹娘问了一下陈延考试如何。
“应该没有问题。”
能进,只是不知道会进哪个班而已。
不过等也不会等太久就是了。
岳山书院张榜很快,三日后,便会公布所有考生的成绩和分班名册。
不至于影响落榜的考生去参加江南另外两大书院的春招以及本府官学的面试,可以说是很人性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