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努力发音,脸颊鼓起奶嫖,陆亭玉被逗笑了:“你口音好难听啊哈哈哈!”
乌洛兰蒙:“……”
罢了。
少女的声线干净清甜,如甘泉沁润心脾,笑成月牙的眼型汇聚星光,在夜里闪闪发亮。
盯了她足足三秒,乌洛兰蒙面无表情地低头,就当听不懂陆亭玉嘲弄满满的笑。
陆亭玉进了屋,墨兰已颇有眼力见的换了新的寝被,小心瞥了眼她身后,行礼道:“公主,今晚……驸马?”
她回头看了眼乌洛兰蒙,少年站在门口瞧着自己盖过的被子被胡乱堆在床下,微微皱起眉。
好歹是皇帝亲自指给姑娘的姑爷,再不喜欢也是主子,墨兰有点不自在,匆忙抱起被子:“奴婢知罪,方才白棠说她要收拾,怎的这回不见人了?”
白棠冒着雨进了屋,端着热乎乎的洗脸水,冻得嘴唇发白:“公主,我给您和姑爷打水去了。”
陆亭玉坐在圆桌前,隔着晃动的火苗,瞧少年盯着被子不说话,猜他大半是被侍女嫌弃后生了闷气。
她觉得,这时候应该解释几句:“你若是不……”
话没说完,乌洛兰蒙从墨兰手中扯走被子整齐铺在床下,顺势躺了上去,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这日子没法过了,对哑巴好人家还会对她笑呢,养个神经病系的男主,一天天的任何情绪反馈都没有,她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选。
陆亭玉开始不高兴了,哼了声:“呵,热水搁在旁边都不洗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故意受凉闹肚子没法进宫面圣,到时候我就叫父皇收拾你!”
不出意外的,乌洛兰蒙没有任何回应。
陆亭玉无奈地揉头发,自己躺进柔软许多的床榻,就见少年忽然起身,在床边犹豫一瞬,从她脑袋下拿走玉枕,还有他带来的西凉毛毯,又躺回自己的地铺。
陆亭玉:“……”
终于有了反应,报复自己乱丢他的被子。
一晚还算相安无事。
只是陆亭玉没看到,在侍女熄灯退出去后,乌洛兰蒙悄然转头,颇有兴致地瞧着她因没了枕头睡得不大舒服,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拧巴样,嘴角微微挂起笑。
第二日清早雨还未停,仍在淅淅沥沥的下。
陆亭玉小心翻了个身,瞥了眼床下乌洛兰蒙依旧安静地睡着,好似还未醒,便悄悄松了口气,穿好衣服小心翼翼越过地铺。
屋里闷得人内心压抑,实在不好受,她只想赶快出去,全然没发现乌洛兰蒙早已睁眼,见陆亭玉一边系腰带一边走,不经意伸直被子里的腿。
陆亭玉没注意少年的小动作,踩到忽然长出一截的被角,咚地摔倒在地,吵醒方才还闭着眼睛的少年。
脑袋磕到桌子腿,痛得她直哼哼,颇有些恼怒地转头,对上乌洛兰蒙漂亮的眸子。
少年顿时惊慌的缩起腿,苍白的脸染上一层恐惧,忙用本族语道歉:“公主,我错了。”
陆亭玉不懂,只听得出他尾音轻颤,头发柔软地覆在额前,易碎又美丽,像只没了娘亲瑟瑟发抖的小豹子。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却感觉头更痛了。
她皮笑肉不笑道:“给我等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乌洛兰蒙心底一嗤,继续用本族语道:“公主放心,我故意的,以后也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陆亭玉气闷地想,他这句话说得可真长,一个字也听不懂。
外边天色雾蒙蒙的,凉得人一激灵。
雅苑的荷花一夜之间开了许多,她要的采莲小船也运了过来,白棠兴致勃勃地要替她掌舵,一上午和墨兰吭哧吭哧摘了好些荷叶:
“姑娘,今儿奴婢给您蒸荷叶糕,正巧驸马大哥今日还要来送东西,西域的葡萄干,包在里面可好吃了;还有一种绿皮黑纹红瓤的瓜,叫什么西瓜来着。”
说起这陆亭玉就精神起来了:“中午去让厨房那边送些鲜肉过来,我要试试孜然烤肉。”
墨兰一直含笑听她说笑:“昨日大夫说了,驸马胃须得好生养着,这些重油重盐的不能多吃?”
“你一天只想着驸马,都分房了他爱吃什么吃什么。”陆亭玉不以为意,“让厨房那边仔细点就是了。”
墨兰专管她的吃食,白棠管着她的衣裳首饰,闻言便道:“奴婢瞧着驸马大哥对您很有怨气,总妄想您欺负他弟弟,明日归宁进宫,让他看好了皇家没在衣食上亏待人。”
归宁礼服在正院后厢的置衣阁,陆亭玉还没试过,经过正院时她突发奇想,让两个婢女在外边等着,自己悄无声息的进去,想瞧瞧乌洛兰蒙一个人在做什么。
乌洛兰蒙仍旧那身白衣,也没人侍候在侧,那些本该在屋里的婢女一个个坐在屋外嬉笑说悄悄话,见陆亭玉进来,吓得便要行礼。
陆亭玉给她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站在半开的窗户外,见少年背对她坐在小圆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
陆亭玉:“……”
那本封皮女则内容是金o梅的小黄文!
她差点就想冲进去抢书,但转念一想,少年又不识字,她根本不需要担心人设崩塌的问题。
可心底依旧很慌,勉强定了定心,硬着头皮观察少年的动作。
乌洛兰蒙似乎没发觉她的视线,对封皮上清规戒律的女则二字,露出无声的讥讽。
此书有云,言为善而获吉祥,为恶而召凶灾,匪天之降是于人也,陆亭玉,她也配?
道貌岸然的酸书生都没她会装,明日进宫,她也只会冷眼看着自己被羞辱,只有一位姑娘会帮他……
脑中闪过一个久违的名字,乌洛兰蒙表情忽然古怪起来,颇有五味杂陈之感。
罢了,提起那个名字陆亭玉就会占有欲上头而发疯,明日还是不要再见她了。
乌洛兰蒙烦躁地翻开女则,随意瞟了眼。
“西门庆倒入翎花往来抽拽,弄得那妇人娇声连连……”便是一番不堪入目的描写,乌洛兰蒙毫无心理准备,惊得一把扔了书,直觉气血涌上脑门,连呼吸都灼热起来。
他下意识望向窗口,赫然见陆亭玉站在那儿,抱着胳膊似笑非笑。
乌洛兰蒙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被发现自己不识字是装得,还知晓了她的秘密。
撞破陆亭玉黑暗面的下场,他前世受了无数遍,现在他不想再忍了。
乌洛兰蒙握紧刀片,盯着陆亭玉从正门进来,慢慢捡起书,嘴角弯起讥讽的弧度:“你看了?”
他挺直脊背,没否认。
少女的脖颈纤细瓷白,有几丝头发垂落在侧,好像随时都能被割断。
“喜欢看书是好事,被发现脸红什么?”陆亭玉一拉衣领,敏感地发觉他眼神不对,“眼睛贼兮兮往哪看呢!”
乌洛兰蒙耳朵红得厉害,下意识摇头后,蓦然瞪大眼。
看正经书又不会脸红,表情伪装的再好,身体本能反应却出卖了他。
陆亭玉却忽然笑起来,随手卷起书:“女则是给女郎写的,书房有考秀才用的书,进宫后我求父皇要个翻译,慢慢教你念书。”
说完这句话,陆亭玉就出去了:“来后边试衣裳尺寸。”
……
或许,陆亭玉没发现他的伪装。
从仿徨到迷惑,乌洛兰蒙只能这样劝说自己,犹豫片刻后还是跟上她的脚步。
陆亭玉一出去就把书塞给白棠,尴尬得脸颊发烫:“把这书扔了,被驸马看到真是丢人。”
白棠焦急道:“可是姑娘……这是您先发现林侧妃拿闺房秘药争宠,险些掏空王爷身子的证据啊,这书最后一页还夹着迷情香的方子,她身边嬷嬷的儿子开药铺,王妃总生病说不定是就她的毒计!”
“让您和亲给她的女儿铺路,也是林侧妃吹枕头风!”墨兰也愤愤不平道。
这样啊,陆亭玉皱起眉:“那就去告诉平川王府,本宫都和亲两天了,也没见个家里人来道贺,下午想与亲姐妹说说话。”
白棠开心地答应后,见到乌洛兰蒙站在不远处,小声道:“驸马又不认得汉话,姑娘放心好了。”
话是这样说,可他刚才脸红什么,随时藏着小刀片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总不可能是见着她害羞的。
莫非他和自己一样,知晓了后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