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池泽千涉第二次毫不自知的直球发言,可弹幕还是很激动,啊啊啊啊地乱作一团。
就连太宰治本人都无法冷静。
当初他就是因为无趣,才从东京跑到了横滨自杀。被森鸥外捡到加入港口mafia充其量只是一个非常巧合的意外。
这从头至尾的发展,无论发生了什么,太宰治其实都怀着一种“怎样都无所谓”的态度去对待。
见识过最多的情绪无外乎绝望、愤怒、憎恶这类负面到极致的感情,其中的恶意黏腻得令人作呕。
所以太宰治才格外珍惜能够像朋友般对待自己、能让他稍稍感受到“美好”的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
但他依旧迷茫。
——为什么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努力活下去呢?
对着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甚至像蝼蚁般被人踩在脚下,分明毫无意义,却还是要苟延残喘地、顽强挣扎地活下去。
太宰治无法理解,也一直在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执拗地一头钻进黑暗里,只想要从里面翻出一个真相。
可现在却有人对他说
——不用着急。
——比起我,你已经足够幸运了。
太宰治垂下眸子,低低说了句什么。
浮在表面上的笑意全数消减了下来,露出了最空白而真实的情绪。
“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呢。”
他的声音正经低沉到让人害怕,如果中原中也站在这里,肯定会怀疑这家伙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露出那么不知所措的表情。
池泽千涉虽然看不到对方此时此刻的模样,却还是从弹幕的描述里大致猜到了一些。
说句实话,太宰治现在的反应实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池泽千涉的本意并非如此,忍不住蹙眉道:“我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不要随便把我当成会主动施以援手的好人,太宰先生。”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良善的家伙,本身对除了松田阵平以外的人毫不在意,所以不清楚自己的话对别人而言,究竟有着怎样的杀伤力,迟钝到连“被暴击”状态中的太宰治都察觉了出来。
于是后者钻空子调整好情绪,毫不犹豫地黏了上去,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就一定要负责到底哦,阿——涉——”
池泽千涉:“……负责?”
“存活于世的理由,光我一个人没头没尾的去找肯定还要好久吧。”
太宰治重新挂起了笑,又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语气中充满着不怀好意:“不帮我的话,刚刚撂下了那么帅气发言的阿涉,或许会不小心成为我的心灵支柱哦。”
【kswlkswlkswl】
【啊,这就是爱情吧】
【呜呜呜呜呜我简直暴哭,阿涉太会了,宰也是呜呜呜呜】
【我做个梦这是双向奔赴!我不管!双向奔赴yyds】
【今天也是为神仙爱情落泪的的一天】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直播间里的观众自然而然把眼前的场景,往他们想要看到的恋爱part靠拢。认知到这一点后,再听到太宰治的话,池泽千涉的胃已经开始隐隐作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挑出line把刚刚拖出黑名单的名字又重新塞了回去,示威般地在太宰治面前晃了晃。
“太宰先生,我觉得你需要时间去冷静一会。”
之所以说出这句话,完全是因为站在池泽千涉面前的小人,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清晰了一圈。
这次连左眼上的白色绷带都显露了出来,虽然整个人还都是网格般一块一块割裂的像素,却比刚刚搞笑拙劣的简笔画要精致不少,甚至能看出一点点衣服的样式。
——果然mafia的装扮永远是衬衫西裤黑外套。
因为知道清晰度和好感挂钩,池泽千涉这也算是在物理层面上,直观感受到了对方情绪上的变化。
但他实在不想走到哪都被一句句毛骨悚然地“阿涉”纠缠,于是非常干脆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请和我保持一米,不,至少三米以上的距离。”
“欸,好——过——分。”太宰治委屈巴巴地退后一步:“那阿涉什么时候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啊,万一有什么工作上的任务和信息要发给你,不就完全联系不上了吗?”
“……就算不拉出来,你也有方法联系到我的吧。”
池泽千涉露出夸张的嫌弃表情,用指尖啪嗒啪嗒地点了几下屏幕,对着面前的家伙敲了敲上面显示的名字:“我都数不清你开了多少个小号……就比如这个……”
他迟疑地念了出来:“横滨开锁王?”
【噗——】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哈哈哈哈】
【艹哈哈哈哈哈如果这是原动漫的话肯定一堆刷官方玩梗的哈哈哈哈哈】
【宰宰好有自知之明啊】
【窥屏!他一定是在窥屏!宰难道已经厉害到能跨次元装监视器了】
【楼上好有道理哈哈哈哈,不然宰怎么知道我们给他起的昵称】
【wocwoc突然就害怕起来了】
……原来这个名字是名副其实的吗?
池泽千涉还以为这只是太宰治随便起着玩的,可看弹幕所说,这个家伙似乎真的有行为能被别人叫做“横滨开锁王”。
但怎么想这个能力都正经不起来吧……不过想到森鸥外奇奇怪怪的换装萝莉嗜好,只是喜欢开锁什么的,至少听上去还很正常。
也不知哪来的槽点,池泽千涉在脑海里絮絮叨叨地想了一堆,最后把手机插进兜里,扬起下巴发了个逐客令:“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太宰先生既然来刷过存在感,是不是可以先离开了。”
“竟然赶我走,好过分——”太宰治扁了扁嘴:“而且阿涉是要回去吧,我正好也顺路哦。”
太宰治哪那么容易送走,他轻而易举察觉出少年的意图,兴致勃勃地眯起眼睛:“还可以去看看中也的报告写得怎么样了。”
“中原先生绝对会打你的,”池泽千涉联想到之后的惨状,语气多少带了点幸灾乐祸:“到时候可别指望我去救你,我只会补刀。”
“没关系,我可以直接跟中也说这是阿涉的主意。”
“那你估计要失望了,中原先生是不会相信的。”池泽千涉装乖十几年,经验丰富,非常自信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一点都不担心太宰治的挑拨:“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
——恰如池泽千涉所说,太宰治的确应该好好担心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
被迫承担了双份工作的中原中也本身就在气头上,结果罪魁祸首还在翘了班后大摇大摆地晃了回来,几乎是把“找揍”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再加上多年搭档,中原中也深知太宰治“皮糙肉厚”的程度,动起手来丝毫不客气。
一串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之后,矮一点的像素小人狠狠踩在了另一个扁片身上,恶狠狠的情绪在抬头时消失殆尽,非常客气地对站在少年道:“见笑了,不用管我们,池泽你先去找首领吧。”
“那太宰先生就麻烦你了。”
池泽千涉弯了弯眼睛,在太宰治呼救挽留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
——
“就目前得到的消息来说,酒厂似乎在和莱恩集团董事长的交易中杀害了对方,又一次把罪名扔到了泥惨会的头上。”
池泽千涉站在离森鸥外三步之外的地方,把刚刚从中谷真悠拿得到的消息挑拣着说出来:“因为打不过,除了个别顽抗分子以外,更多人偏向于寻找自己无罪的证据。”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需要帮忙查清真相的人。”森鸥外显然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你想推荐自己?”
“难得的机会,不是吗?”池泽千涉反问过去:“就算按照首领你的计划,我和泥惨会的接触也是必须的一步。”
森鸥外不置可否,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这次重操旧业,意味着你需要回到东京……可如果没记错的话,千涉似乎是离家出走过来的吧。”
“……你想说什么?”池泽千涉显然对老谋深算的男人没什么好兴致:“担心我直接跑掉吗?”
“当然,千涉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部下。”森鸥外的眼神坦然,至少看上去情真意切:“万一被家里人哄了几句就消失不见了,我可是会很伤心。”
首领办公室里除了站在正中央的两人,就只有藏在暗处沉默保护着森鸥外的护卫,但后者除了敌袭毫不关心,只有池泽千涉接收到了森鸥外半真半假的试探。
“不用紧张,刚刚我只是开了个玩笑,”森鸥外将下巴枕到交叠的手背之上,暗红色的双眸中满是明明灭灭的笑意:“我对自己的每一个部下都充满信任——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泥惨会不足为惧,却也是森鸥外三刻构想计划的绊脚石。
可无缘无故地用武力覆灭一个mafia组织,只会让堪堪稳定的地下势力再次动荡,最好的办法还是从内部击破——池泽千涉是他能想到的最佳人选。
“可没有归属感到底还是个很大的问题,必须要找件事情把池泽千涉和港口mafia牢牢拴在一起。”
森鸥外苦恼地叹了口气,并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一个全身上下被黑色包裹的暗卫立刻现身,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首领。”
“我记得你在东京救下过一个人,好像是千涉哥哥的同期。”
听到肯定的回答,森鸥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带他来见我——哦对,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暗卫深深低下头,因为恭敬和惧怕不敢直视首领的眼睛,长久没出声的嗓音稍显沙哑,吐字却非常清晰。
“他叫,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