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只觉得毛骨悚然,恐惧如被毒蛇缠绕一般蔓延开来,来人那捂着她嘴的温热手掌,就是冰冷的蛇信,毫不客气的舔舐在她的脸上。
长亭身上惊出了一阵冷汗,窗外的晚风爬进来一吹,飕飕的凉,立刻拨开他的手,微颤的声音又夹杂着丝丝怒意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和苏延应该还处于素昧平生的程度吧?最多就是她差点撞了他,可他不是也打回来了吗?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这混蛋怎么能擅闯她的闺房呢?
“讨债啊,你今日不是说了,输了要以身相许?”苏延似笑非笑道,活了十九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把不要脸的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长亭虎躯一震,手忙脚乱地往床里边躲去,做出防御的姿态道:“你,你别乱来!”
苏延看着她的反应,继续调笑道:“你怕了,昨天调戏我的时候不是挺放的开吗?”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长亭气急败坏道:“阿宝,阿宝呢?”这死丫头!
“你是在叫那个小丫头吗?”苏延挑眉,继续逗她道:“我刚刚来的时候使了点东西,让她睡个好觉,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你……”长亭涨红了脸,心里暗忖着,冷静冷静,她又打不过他,动手捞不到好处。本来名声都成这样了,再传出风言风语,父亲会撕了她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时候,能屈就不伸!认个怂,送这尊大佛走就是了,遂小心翼翼道:“季深是我好兄弟,兄弟的兄弟不可戏,你这棵白菜,我拱不起,放过我吧。”
苏延嗤笑一声,白菜?她把自己当猪吗?便不再逗她了,收起玩笑的语气道:“开玩笑呢,来给你送东西。”
长亭一怔,警惕道:“送什么?”他又不欠自己。
苏延摇了摇手里的青瓷小酒瓶,认真道:“你还欠我一顿酒呢,我带来了。”
“我不喝!”长亭偏过头倔强道,万一他故意灌醉自己?图谋不轨呢?
“不是给你喝的,是用的。”苏延无语,他费好大劲儿才哄来的上佳药酒,想着带给她疗伤。
“嗯?”长亭瞪大了眼睛,一时搞不懂苏延的用意。
苏延把酒瓶放在她床边,冷不防攥住少女一截玉藕般的手臂,不过那藕上沾了泥,淤青点点。
长亭吓了一跳,挣扎道:“你干嘛?你放开我!”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怎么能这样跟陌生男人拉拉扯扯?
苏延不以为意地按了按她胳膊和肩膀的几处道:“这里,这里,这里是不是经常酸疼?”
长亭躲开几分,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
“你今天用的那招,是不是这样?然后这样?”苏延伸手比划了一下,这样练,肯定会拉伤筋骨的,“叫什么,穿花擒拿手?”
长亭恍然,“噢,原来我跟季深比试的时候你就在偷看了?!”
“什么偷看,我是观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苏延不客气地嘲讽道:“不过你练的这些旁门左道,没把身子练废了,你就该阿弥陀佛了。”
“什么旁门左道?我那是武林秘籍!”长亭不服道,就是靠这打败苏湛的!
苏延嗤笑,武林秘籍?怕不是哪儿搞的话本秘籍吧!耐心道:“你师父抱葛山人那些东西,才是宝贝,虽然长进会慢一些,可就是要到了一定年纪,才能渐入佳境。”
长亭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延,“你知道我师父?”师父是隐世高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怎么可能会认得?
“嗯。”苏延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检查着她白皙的胳膊上遍布的淤青痕迹微微蹙眉。看来,的确下手重了些,到底是个姑娘家,跟军营那些糙汉子怎么能一样呢?就算留了手,对于她也有些重了,“疼吗?”
长亭微微不自在的缩回胳膊,脸红到了脖子根,“别动手动脚的。”
苏延若无其事地一笑,“练那些偏门,肯定会筋骨错位,现在没感觉,以后有你难受的。”
“我……”长亭语塞,关你屁事?
“放心,我不会害你。”苏延拎起药酒,打开盖子道:“况且,你师兄也帮了我不少。”
“师兄?!”长亭微微惊讶,摇摇头道:“你肯定是骗人的,师父都不轻易收徒弟的。”
苏延一怔,原来她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道:“那为什么收了你呢?他本来不是不想收你一个女娃娃吗?”
长亭脸一红,这事儿他怎么知道?
长亭小时候,是跟舅舅学的武,后来舅舅因为要前往平州任职,就把她带到了师父跟前拜师。
当初师父的确是不想收她一个女娃娃的,后来是舅舅搬出她祖父武平侯长荣的大名,师父沉默了半晌,才收下她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祖父的面子这么大,但还是开开心心的和苏湛一起拜师学武了。
师父行踪飘忽不定,教了他们一段时间后,就开始远游,他们练武,全靠自觉。
不过师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看看他们,考察功课。只是距离上一次见师父的面,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可师父还是看到了我的天资异禀,最终收下了我这个令人骄傲的徒弟!”
骄傲?苏延绷不住一笑,“建安三绝,俩徒弟占完了,怕不是丢不起这个人,才去云游天下的吧?”
“你……”长亭脸气的通红,这个混蛋,敢笑话她?不服道:“有我这样出名的徒弟,师父那肯定是以我为骄傲!”
“好,真是值得骄傲的好徒弟!”苏延轻笑,“来,把手伸出来。”
“干嘛?”
苏延往自己手心倒了些药酒,在自己手背上示意道:“像这样,把药酒倒手心里,在淤血处来回按揉,你让婢女每天帮你涂了,不出三天,保你恢复如初。”
长亭扫了那酒瓶一眼,抿唇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白天,是我言语上有些失礼,你别往心里去。”苏延淡然道:“但是那天的确是你先冲撞了我,今天我作弄了你,算是扯平了。”
长亭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不觉得你现在更失礼吗?”
“所以我来给你赔礼嘛。”苏延理所当然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就不算失礼。”
长亭彻底被他整无语了,“好了,你走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你记得用药。”苏延吩咐道:“你筋骨错位严重,再不治疗会废掉的。”
幸好是遇上了他,不然等抱葛山人回来的时候,这徒弟怕不是就瘫痪在床了,练功也是能胡练的吗?要是人人都能练成什么武林秘籍,那高手岂不是遍天下了?
“不必了,养几天就好了。”长亭不以为意道,要是给父亲发现身上的药味,保不准就要禁足了。
苏延耐心劝道:“难道你想你师父回来看到个残废的徒弟?”
“大不了我以后不练就是了。”长亭不耐烦的逐客道:“你赶紧走吧,擅闯女子闺房,你不要脸,我还嫌丢人呢!”
“你当自己是女人吗?”苏延轻笑,哪个女孩子像她一样整天抛头露面,舞刀弄枪的?起码他苏家的姐妹们是不会。
长亭莫名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她怎么不当自己是女人了?
突然把那娇美的小脸凑到了苏延跟前,圆漉漉的眼珠平静而坚定地盯着苏延,质问道:“你说,我哪儿不像个女人?”
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容颜,苏延神色一滞,喉头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