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尽快补充,尽快训练,还需要扩编,我们的队员现在指挥新兵是没问题的,如果再当士兵使用太浪费了。我希望第一大队能扩编一倍,这样能更好的使用我们的老兵。虽然损失很大,当时我们的骨干还在,所以恢复战斗力是很快的事情。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而且新兵的加入有助于咱们大队的士气恢复,……所以,你俩得去要人。”罗力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
郝博雅愣愣的看着罗力,阿力不会是发烧烧坏脑子了吧?王景轩看着罗力,心想,这家伙每次低沉,都是在思考,都是在进步,这难道真是天赋啊?这连大战术都想到了,太神奇了吧?
“嗯,咱们的防区已经由第四大队接管了。”王景轩满怀期待的等待罗力的反应。
“九哥?他们来干什么?他们打巷战?行吗?”
好吧,必须承认,一朝悟道确实属于天才,正常人的成长还是需要按部就班。
“因为我们的战术已经被虫兽摸清了,所以,以后的防御将会转为阵地工事防御。”王景轩看看罗力,于心不忍,可是必须告诉他实情,“他们很快会建造三个大型防御工事,没咱们什么事了。咱们要后撤,然后补充休整。”
“可是,好多村子呢,咱们肯定有地方啊。好吧,这是上面决定的?那就休息吧。”罗力刚聚集起来的精神,一下子就被抽干了。
“给我找点事干。”罗力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个,要不你去安慰一下玉芝?”郝博雅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头疼。”罗力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她怎么了?是我被她打了好么。”
“她从那天起就不怎么说话,神情也恍恍惚惚的,我还以为你俩有什么事呢。”王景轩一直没能从郝博雅嘴里套出来为什么罗力出来的时候走路不自然,而郝玉芝好像有些慌张,后来更是把自己给关房间里待了一天,然后就显得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还是休息吧。”挨了打还要安慰打人的,你们俩还有点人性吗?
“好吧,我跟鸭脖正商量咱们以后协助第四大队防守的事。上面很快要给咱们补充兵员,你要不然把骨干编排一下,按两千人的编制来安排?”王景轩只好给罗力扔个活。
“两千人?”罗力愣住了,他以为还需要讨价还价,上面能多给一个中队就不错了。没想到直接给的就是两千人编制,这是还要重用第一大队啊,弟兄们还有报仇的机会。
“第四大队防御中心依然是中路,两翼需要有牵制的力量,所以还是由咱们来防守。”王景轩把上面的安排告诉了罗力。
“另外,我和小八商量了,咱们的制度也要改一下。惩罚不再清零战绩,毕竟都是老队员了,犯错概率不高了。另外,需要激励一下大家都荣誉感,所以我俩设计了一个小玩意。”郝博雅扔给罗力二指宽,四指长的粘扣布条。等罗力仔细打量一番后,郝博雅介绍道:“一面缝在胸前,一面贴上数字,是个人战果。这样就能有个对比,稍微激发一下大家的积极性。”
“还要用显眼的颜色绣上一条短的标志,”罗力拿着布条比划着说:“不仅要显示战果,也要显示资历,像这次这种意义不同的战斗,就要显示出来。”
郝博雅和王景轩互相对视了一下,都点点头,这次的战斗不应该被遗忘。
“还有,阵亡的民兵,家里应该有一个纪念品,这是烈属的标准。”罗力想到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认为家门口钉一个牌子是荣耀,那也可能是痛苦。一个可以收藏的纪念品,或许可以成为被深藏的悲伤。
“这个有安排了,一个小的硬质塑料盒,阵亡民兵的胸卡会放进去,盒子上会有名字,胸卡里面也有名字。”郝博雅说着,把一个透明小盒子扔在桌上。
罗力只是看了一眼,心中更感压抑。这就是队员们的棺材吗?唉,自己这一病,把压力都转到他们俩人身上了。这些事情自己做,承受的压力还小一些,他们俩,那帮小子未必认头啊。唉,一个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东西,可现在,哪里还舍得打他们?就他们在战斗中的表现,有点毛病,又能算得了啥。以前还能靠训练来累他们,约束他们,可是这一场仗下来,身体和精神都很受伤,暂时也训练不了,而且,现在还有训练的必要吗?得想办法让他们打起精神来,可是看看自己,自己这状态。
“明天,齐恩泽要来视察。”郝博雅看着罗力在那皱着眉头沉思,有点不落忍。齐恩泽是来给第一炮灰大队鼓舞士气,不知道能不能管用。其实只要给第一大队的炮灰们足够的时间休养,士气,精神,身体都能逐渐恢复上来。可现在就是没有时间,目前依然是被动挨打阶段,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进攻什么时候就会到来。
“他那还有什么好东西?不行再要点那个燃爆手榴弹。别明天,让他今天下午就来,让在家养伤的一起回来,卖惨,要不然他舍不得给好东西。”
郝博雅和王景轩目瞪口呆的看着罗力,心中齐齐挑大拇指,真正是过日子的人!
冬日暖阳,这是最舒服的时候,杏村的开阔地上站了三百多歪歪扭扭,窝窝囊囊,你搀我扶的汉子。从远处看,如同败兵残寇,走近了看,就是一群争帮主位置失败的叫花子,怎一个惨字了得,说是沙场悍兵,实则如斗败的鹌鹑,褪了毛的老狗。
“精气神不错啊。”齐恩泽站在队伍前面,扫视了一遍凄惨的队伍。
“这次战斗,第一炮灰大队,伤亡很大。大家很难过,有人说第一炮灰大队这次表现不好,有个高启明耍二百五,然后大家都跟着耍,最后,让虫子给围了,还得大家去救,死的人比第一炮灰大队全体还要多。就不该去救,还不如直接重炮覆盖,这样还能少死人,多杀虫兽。
扯淡!马后炮谁都会。从第一次战斗开始,第一炮灰大队就是中流砥柱,从没让南中县的老百姓失望过,这次也一样。打得好,打得呱呱叫,谁不服就上来试试,试了也白试,因为他们扛不住。哪一次不是因为第一炮灰大队在前面牵制得好,后面才能放心大胆的,从容不迫的消灭虫子?
这一次进入县城里的虫兽有四千多,如果你们从一开始就怂了,那最少还要进去七八千,四千多虫兽,老百姓死了七百多,伤了一千五,如果那七八千再进去,你们算算,老百姓会死多少,伤多少。现在告诉我,你们死这么多兄弟,到底值不值?”
“值!”这一声喊,让大家的心中增添了一些豪壮。
“当初我听罗队说过,之所以叫炮灰大队,因为你们战斗力弱,战斗力是渣。现在,如果三叔公能把你们都拨给我,让我给他磕头都行。除了你们自己,现在谁还敢说你们是炮灰?东西两线真正投入防御的兵力都超过了四千,谁比得了你们?
有人说第一炮灰大队的指挥有问题,纪律散漫,前面不打,后面就不该打。队长没打,下面的班长先打了,这是混乱。放屁!前面不打,是为了避免被虫兽拔钉子。后面看着是高启明在耍二百五,把虫兽吸引住了,可我要告诉你们,虫兽当时已经改变攻击战术了。它们不打算拿下南中县了,因为已经拿不下来了,它们要拔钉子,要赚点老本儿回去。这时候,还是你们炮灰大队,把虫子死死拖在了自己的阵地上。高启明这二百五耍得正是时候,耍得好。要不然,你们想想,虫兽集中进攻哪边战场,杀的人会比你们这少?是你们把虫兽给按在锅里,加上水,点着了火,最有由我们来揭开锅盖吃肉。是你们帮南中县抓住了这次战斗的主动权,如果说高启明是二百五,那还有谁敢说自己聪明?站出来让我看看。
虫兽想拔你们这颗钉子,你们就把虫兽拖在这里,拖到我从牛县赶回来,拖到其他三个战场上能腾出手来围歼敌人,拖到最后你们还能剩下三百多喘气的。这样的炮灰,给我多少我要多少,我今天就想来挖墙角,谁想来我8022团,我拥抱你们,绝不亏待你们。谁让三叔公一个都不给我,他就是个罗老抠。你们说是不是?”
“……”一众炮灰只能忍着笑不说话。
“你们罗队是人才,给你们起了一个好名字,后面的民兵队,包括正规军,都没办法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墙洞挖的好啊,虫子跑不起来,只能爬。炕洞做得好啊,给大家留了一条生路。探亲,这主意好啊,你们也别窝在这抱窝了,一帮大老爷们儿,什么都孵不出来。赶紧回去看看,说亲的估计把门槛都踢破了。都打起精神来,别丢了你们第一炮灰大队的脸,别丢了军人的脸,别丢了死去弟兄们的脸。我今天特意给你们带了一件东西。”
齐恩泽转身从警卫员手里接过一面旗帜,展开后,红绸旗面印着几个黄色大字——南中县第一炮灰大队,接近旗杆的位置,最上方印了一个黄色五角星。
“这是我代表8022团授予你们第一炮灰大队的军旗,是南中县所有战斗单位的第一面旗帜。”
“军旗,就是荣誉,就是肯定,就是精锐。不是所有部队都有军旗,只有在艰苦战斗中,取得卓绝战功的单位,才有资格拥有一面军旗。”
所有的炮灰们努力站直身体,努力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的军力合乎标准。当他们看见齐恩泽将军旗交给罗力,泪水早已悄悄流下了脸颊,这一刻,伤痕累累的炮灰,如同挥舞钢爪,露出利齿的猛虎,豪气干云,杀气腾腾。
罗力将旗帜交给了王景轩,按理说应该是小八上来接旗,可王景轩从一开始就闪到后面去了。郝博雅擦了擦眼泪,然后很狗腿的从郝博翰身上摘下水壶,拧开盖,递给齐恩泽。
“团座,喝口水。”
齐恩泽瞪着眼看看这个不要脸的鸭脖子,转头又看看下面依然敬礼的民兵,摇摇头,喝了一口水。
“你们第一炮灰大队就一点不好,水太贵了。”
“哈哈哈。”炮灰们哄堂大笑,郝队副,好样的。
“两箱磁暴手雷。”齐恩泽把水壶交还给郝博雅,对罗力说道。
“这么点?”
“我那也少,而且,目前看不出有什么用。十米之内,电子设备毁伤,十五米范围,受干扰。”齐恩泽笑了笑。
“好东西。”郝博雅马上笑着向齐恩泽拱拱手,“谢谢团座。”
“谢谢团座。”罗力也马上道谢,虽然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但是郝博雅说好,那肯定是好了。
当那面红色的旗帜飘扬在杏村最高的建筑物房顶上时,第一炮灰大队的民兵们再不会去想别人说了什么了,不会去和别人争执什么。这面旗帜够分量,任何的话语,在旗帜面前,也都会如同扫过旗帜的微风,轻飘飘的没分量。当然,并没有多少人会嚼舌头,乡亲们看见幸存的、遍体鳞伤的炮灰,只会是心疼。更多的其实是这些年轻的战士们自己臆想的场景。很多人第一次感受到了责任带来的重压,很多人第一次开始去思考别人的感受,第一次思考自己战斗的意义,然后他们第一次发现了自己有那么多不足,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提高自己能力的紧迫感,他们不想再看着自己的兄弟倒下。
齐恩泽的讲话,授旗,效果很明显,第一炮灰大队的民兵们再次燃起了高昂的斗志,青春的活力。更重要的是,这些炮灰已经变得沉稳,厚重,已经开始习惯思考,习惯承担。
战士们都在整理新的服装,样式是老式迷彩服,这是县里的服装厂做得,布料其实也只是普通布料,而不是军用服装布料,颜色也偏绿。不过民兵们很喜欢,因为衣服上有胸章,上面标明了第一炮灰大队的番号,下面还有几个带数字的粘扣,红色的数字显示的是他们的战果。不仅如此,他们自己家的门框上还有一个蓝色标志牌,上面也写着他们的战果。像严洪庆和严洪来兄弟俩的家门口就有两个标志牌,一家人强忍着不去得瑟,可是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如果是牺牲民兵的家门口,则会有一个红色的标牌,证明这家人有家庭成员在保卫南中县的战斗中牺牲。无论是军属还是烈属,都会得到各方面的照顾。这些照顾对于关系紧密的老南中县百姓来说是一种荣耀,而对于那些定居南中县时间不长的人来说,则是实打实的利益。无论以后如何,这个时候,门框上的牌子,就注明了这家人的与众不同。而随着战争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家庭门框上都会钉上牌子,而那些没有牌子的家庭就会成为与众不同的存在了。
第一炮灰大队有战斗总结的习惯,这种习惯是从最初就要求的,每个人汇报战果,必须附带战斗过程的描述。指挥员以此来改进战斗方式,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这也是第一炮灰大队成长迅速的主要原因之一,同时,也因为这个特殊的要求,第一炮灰大队没有冒领的情况。都是本乡本土,相互熟悉的人,谁也丢不起那个脸,这跟能力无关,跟家风、民风有关。罗队第一次不是也挂零了吗?所以,没战果不丢人,你无法确定的时候,也不丢人,丢人的是你报出了战果,可是描述的时候,却对不上。这就是抢兄弟的劳动果实,甚至是抢死去兄弟的劳动果实,那是要被戳脊梁的,是要被开除的,是要让家人抬不起头来的。更重要的是,在以后的战斗中,这会造成队友的误判,会死人的。而且这个本事,似乎并不难,只要在战斗中注意力集中,大家甚至能互相说出身边人的战果来历。也因此,第一大队的战后总结效果非常显著,大家会一起议论当时的场景,自己怎么想的,怎么做的,队友怎么做的。自己的失误,队友的失误,相互的误判,这种在配合上默契度的快速成长,极大的弥补了他们个人战斗力的不足。
到后来,年轻的小伙们都主动记住身边人的战斗过程,因为他们要给那些牺牲的兄弟们报战果。“兄弟,不仅仅是挂在嘴边,或者用来拍肩膀的,而是用来记住的。”这是罗队在夜袭之战后,为死去兄弟报战果的时候说的。当时跟屁虫张进宽说出了乔云喜的战果来历,罗队拍着张进宽的肩膀夸奖了他。炮灰们信任罗队,也是因为罗队能够记住他们,而以郝队副为首的外地孙子,再聪明,他们也比不上罗队这点。他们也因为罗队这个优点而服气,并且都跟着罗队学,这也是让本地孙子接受他们的一个原因,因为他们开始把自己当兄弟,所以,自己也该把他们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