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胜,南中县马上显现出了欢庆的气氛。民兵高兴,军队高兴,老百姓高兴。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甚至还不是几个人。
罗力因为在南三小学战斗中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战后马上开始总结。一个是战前的准备不充分,弹药补给点设置不合理。另一个是战斗中没有使用无人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被动。而这两个问题都是自己的主观臆断造成的,罗力对此的严重性很清楚,他必须要找出自己为什么会连续犯两个错误。
为什么会觉得在南三小不会爆发太大规模的战斗,因为自己事先把南三小设定为备用指挥部,习惯性的套用了后驼村的大队部模式。但是后驼村是可以撤退的,而且也是必须撤退的。而南三小则是需要坚守的,虽然不是死守,但不会像后驼村那样敌人过来就跑,这里需要战斗。懒了,想得不够多。
为什么没有想到用无人机指挥战斗?惯性思维,认为战场通讯会被压制,在对讲机可以通畅使用的情况下,依然没想到可以使用无人机,可以利用军情二组。因为自己认为军情二组是被保护对象,需要避免参战,但本身军情室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协助作战的。忘了吗?不,不仅仅是惯性思维,还有一点,自己飘了。在遭遇偷袭的情况下,侥幸以一杀三,虽然自己知道是侥幸,也知道不能把这事当资本。但是别人的夸赞,还是让自己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战斗力很强。于是,有了不需要协助,仅靠自己就能取得战斗胜利,如此愚蠢的想法啊。为什么会自大,为什么明明知道要避免,结果还是犯错。懒了,没给自己敲警钟,没有把问题想透彻。
为什么会犯懒,思想上的懒惰才是真正的懒惰,这是自己上学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啊。到底怎么了?原因在哪?
罗力仔细思考,从夜战到这场被齐恩泽成为开场之战的战斗之间,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竟然开始偷懒了。齐团长?对,就是他,他那天的感慨,可以看出他显得很悲怆。但是他的话让自己看见了很多东西。在自己还努力计算如何提高队员的配合,如何减少弹药消耗,如何降低危险,如何提高自己的指挥能力的时候,齐团长看到的是这整个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对,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高得让自己仰视都会觉得脖子疼。
就是那个时候,自己应该产生了一丝绝望的感觉,差距太大了,大到无法追赶,自己这辈子估计都无法企及齐恩泽现在的高度。所以,那一丝的绝望啃噬了自己的信心,努力,理想,志愿。让自己产生了一种类似,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让齐恩泽这样的人去想吧,他会想得比我好,这种该死的依赖思想,这是懒惰的根源。
还有,还有小八,他纠正了自己的错误,他的指挥井井有条,自己或许面对郝博雅还有向上的想法,但是面对小八,感觉就是完全两个层次的人。起码是在指挥上,看看这次的指挥,多么果断,多么勇敢,多么高效,多么精确。这两次战斗,小八的指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一次是止损,第二次则是战损比,对战场的把控。这是看不到影子的差距啊,想吃灰都看不见灰,就是这种绝望。所以,自己对小八也产生了依赖。
两个人,两份绝望,两份依赖,两份懒惰的借口。然后,自己就自然而然的躺下了。不对,应该还有点什么。有什么东西,我没看见,这里似乎缺少了一点联系。逻辑关系,绝望和依赖的逻辑关系。对,差了信任,因为绝望,而且信任他们,所以才会去依赖。如果不信任,即便绝望,我也只会对他们提防。但这真是信任吗?不是,这是盲目信任,是耍赖,是甩锅,是不负责任。
什么让我信任他们?什么产生信任?我信任谁?郝博雅,算了吧,这个是特例,太了解了。还有谁?三叔公,十一叔。对,他们,我肯定信任。为什么?因为他们关心我,保护我,帮助我。没错,齐恩泽为什么要跟我和鸭脖说那些话,他在提醒我们,在给我们打开一道门,让我们把目光转向远方。也是提前打一针预防针,以免等我们将来面对的时候会手无足措。这是保护。帮助,呵呵,任由我俩敲竹杠,这还不算帮助吗?
小八,小八。是啊,小八是什么人,自己当然清楚,从小时候就知道。所以,那些混蛋给小八起外号,泼脏水,自己根本不在乎。因为,小八不可能做那些事。可小八为什么要让下面人这么看他?他,他拿我当朋友,对啊,他一直拿我当朋友。那张笑脸,鸭脖说看着就发冷,可是自己从来没那种感觉,只会感觉真诚。为什么他这么优秀,要把我当朋友。因为我父母,父母一定帮过他什么,因为父母喜欢这么做,他们总是喜欢帮这个,帮那个,整体忙忙碌碌的。所以,这家伙,他什么都算得很清楚。所以,他觉得从我父母那得到了帮助,他就该还在他们的儿子身上。所以,他就,不,不,不,他不会跟我算计,他从来都没跟我算计过,我有感觉,我从没认为他跟我算计得失。对,得失。他得到了什么?什么?什么是他想要的?尊重,对尊重,爸妈从来不会去嘲笑任何人,他们尊重任何人。我呢?我也不会去嘲笑别人,因为,我知道谁都有长处。所以,我也一直尊重他,拿他当朋友,何况小八是真的聪明,从小就聪明。对,我们都拿对方当朋友。哈哈,我想什么呢,绕那么多圈子,是啊,我们从小就是朋友啊。那朋友帮朋友不是很正常吗?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我们,我们一直是朋友啊。哈哈哈。是哦,他来一大队当队长一定是他要求的,就像当初九哥把位置让给我。严树很稳重,很坚韧,但是,如果小八在第三大队,那这次肯定会打得更好看,战损更少。为了我,他过来帮我。他做了很多是,改变了第一大队很多东西。而且,别人感受不到变化,就算感受到了,也不会往他身上想,最多也是觉得因为我有威望,因为我挺他,他才能成事。他在改变第一大队的同时,还在提高我的威望。这家伙,累死你个王八蛋,绕那么多圈子干什么?想让我提着酒去磕头道谢,呵呵,做梦去吧。你等着,我现在就收拾你去。
关于齐恩泽,罗力不愿多想,这本来就是个老人精,只不过他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对自己还有鸭脖比较欣赏,具体什么原因那是他的事,自己还是自己。当作老人的好意就行了,老人的事情,如果不对你说,必然是有充分理由的。现在,要想想还有什么没注意到的。算了,自己现在处于找到答案的兴奋状态,已经没法安静思考了。
已经没办法干正事了,罗力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亢奋了,好吧,有好事就该分享。那两个家伙肯定会笑话自己,无所谓,他们会为自己高兴的,只要有机会,谁也不会放过谁的。他现在就想拉着郝博雅和小八一吐为快,因为,他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以后都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懈怠了,这是一个漏洞,被自己堵上了。于是他去了仓库,提出来两瓶九台方,这是最好的白酒,或者说最贵的吧,传说古代,人们在九个祭台上,放了九种祭品,然后酒神降下了一个酿酒的方子,就有了这九台方,历史确实很长,酒确实好,不过罗力这酒量,实在是没法碰这酒,高度白酒啊。小八能喝,但是不好酒,他就是一个自律性很强的人,几乎是天生的,从小长癞的时候,身上的破衣服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点和罗力很像,可能就是那时候两个人成了朋友。别人笑话小八,罗力从来没有,反倒很经常和小八玩,聪明小孩啊。嗯,要这么说,自己应该也挺聪明的,物以类聚嘛。
郝玉芝也很烦,她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一些东西似乎开始松动了。总之,有点烦,需要找点开心的事来做。以前,没那么多开心的事让自己找,不高兴了,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现在,还是可以找到一些事情的。先去找了七哥,结果发现他也烦,这都新鲜了,他有什么可烦的?好像还挨揍了,算了,不理他了,让他自己烦去,我这还不知道找谁撒气呢。其实找七哥是为了跟他一块去找六哥和力哥,最喜欢看他俩在一块斗嘴,还喜欢看俩人在一块钻牛角尖。俩大聪明时不时就会冒傻气。六哥从小就一张冷脸,还喜欢呛人,一张嘴能噎死你。可是他跟力哥在一块,就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玩命在那表演,就想吸引人的注意力。也没看出来力哥有多聪明,多能耐啊,可六哥怎么就跟力哥对上眼了呢。而且,七哥和自己都很纳闷,六哥跟力哥在一块,那是真的很开心,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六哥那么放得开的时候。
远远的看见六哥和小八哥在说什么事,俩人好像都挺严肃的。算了,别去招惹他们了,都不是好东西。六哥在力哥面前还好说,单独对自己和七哥的时候,可没那么好脸色。小八就更别提了,看着好说话,其实最不好说话。而且他们肯定是在说正事,这时候,要是惹了他们,六哥嘴就够狠的,小八那张嘴能臭死人,看过小八和那些傻小子斗嘴,那才厉害呢,能把一帮傻小子说没词儿了。走了,回头听消息,看谁过去触霉头吧。
哎呀,还是找力哥去开心吧。力哥人不错,厚道,而且不失幽默。还特别尊重女人,呵呵,他哪叫尊重女人啊,他是怕女人,被尤二姐从小打怕了。想想那天被尤三姐提着刀,逼得到处躲,笑死了。唉,那次看见尤二姐,真的很羡慕。他们夫妻感情太好了,农村人怎么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比书上写得可还要好。书上那些爱情跟他们两口子一比,都是假的。两个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他们什么都不干,就是坐在那,他们都在调情,就是那种无时无刻不在你侬我侬的感觉。两个人的爱情怎么能够持续这么久,这么浓郁。真是酿酒啊,越久越浓。都有孩子的人了,可是那种相互之间的爱恋,无时无刻不在流淌,还那么自然。唉,这才是可遇而不可求啊,也只能羡慕羡慕。
还是尤三姐厉害,霸气豪横,不让须眉,这才涨女人的威风呢。绝对的女权主义者,男人见了谁敢不服?不过自己学不来,这是从小培养的。唉。
结果,郝玉芝找到罗力,在院子里就看见罗力皱着眉,咬牙切齿,天啊。这都怎么了,不是说打了胜仗了吗?这一个个怎么都愁成这样了?疯了吧。赶紧走,都惹不起。
这可怎么说的呢?天气不错啊,怎么就找不到一个让我舒心的呢?要不学学尤三姐,找个臭小子撒气去。嗯,手下这帮混蛋玩得太嗨了,是得教训一下。告诉他们狙击手打得是关键目标,结果他们倒是敞开了打,枪管都烫了,还不知道停。欠收拾,这段时间给他们好脸了,一个个的都要造反了。唉,要是像小橘子那样就好了。
橘子也烦,太公都不理自己了,玉芝姐姐也不带自己玩了。那些小朋友玩的东西太没意思了。最喜欢和玉芝姐姐玩,她会跟自己一起到处疯,挖虫子,摘花。玉芝姐姐的字也写得好看,还有好吃的,每次学会一个字,她就会给我一个好吃的,而且她还有那个玩具,就像积木一样。老长了,能拆成一块一块的,然后乱七八糟的,一会就能装到一起,玉芝姐姐太厉害了。自己学了好久都没学会,那个积木有的沉,有的要力气。可是真的好玩,太公的那个不好玩,太吵了,还是玉芝姐姐的玩具好玩。还有那个能看得好远的筒子。哼,都不陪我玩,我生气了。我要去找玉芝姐姐玩,就让她陪我玩,我玩她的小玩具还不行吗。
“小橘子妹妹在家吗?”
“玉芝姐姐~”
郝博翰也烦,战斗结束了,挺高兴的吧,被王景轩喊过去。本来以为有命令,结果笑呵呵的进了屋,他一关门,马上变脸。乒乒乓乓把自己揍一顿,看着并不壮的王景轩,力量,灵活,技巧,全面压制自己,怪不得没人敢抢他家呵破烂的生意,谁打得过啊。比尤二姐好像还要厉害,估计跟九哥都能对打了,因为他肯定没出全力,自己就是皮肉疼。
“是不是觉得自己冤枉啊?”
“你也不说我干什么了,上来就打。”
“干什么了?前一阵让你带第3小队,你怎么带的?啊?五十个人,一下子挺了三十一个,周正邦伤刚好利索,又躺下了。你怎么带的?二中队伤亡多点,可人家那是任务重,而且还有误伤。其他小队哪个伤亡这么大?山伢子在第三小学杀了四百多,才死了一个人,你还跟没事人一样,你有心吗?”
这三小队伤亡大跟自己有毛关系啊,自己就是带着他们按规矩练的啊,这不是该找周正邦的麻烦吗?我也没窝工啊,我带的是警卫班啊,这还不冤枉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警卫班就能混日子了?啊?天天在那杵着当木头桩子,挺美是吧?啊?以后就一直当木头,让弟兄们去卖命,你他妈的就想混日子混下去了吧?”
警卫班不当木桩子,能干什么?我倒是想上去,你们也得让啊。这不是扣屎盆子吗?
“打仗的时候跟着指挥部走,平时呢?都在那杵着?啊?舒服是吧?别人累得臭死,就你们天天站着,还没人抢你们的肉吃,美气啊。你跑这当大爷来了?”
“不是,…嗯?”郝博翰刚想申辩两句,不对啊,他啥意思。前一阵让我代理三小队,然后又回来,现在因为三小队伤亡大,跟我发脾气。他想让我下去带队,我去,我脑子秀逗了,这都没看出来。哎呀,郝博翰一拍脑门,自己真是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了。
“明白了?七爷,七老爷,七老太爷。”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我,”
“赶紧滚,把警卫班给我练起来,这是炮灰大队,不是卖劈柴的。这一个个的,愁死个人。”
从王景轩的房里逃出来,郝博翰没着急去召集警卫班训练。王景轩的意思很明白了,这是要战斗力,而且,还得是强悍的战斗力,练吧。下次战斗后,说不定就让自己下去带小队了,那以后就能不当跟班跑腿了。可问题是自己其实没偷懒啊,都是按条例走的,只是这警卫班时间零碎,人员总是不齐,还总会变动,所以效果比下面的小队要差,这怪我啊?可别想讲理,小八哥这架势就是告诉自己以后别想讲理。愁。
“嘿,鸭屁股。”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位恶神怎么来了?郝博翰看了一眼蹑手蹑脚的尤亚男,扭脸不理她。当初觉得她是尤二姐的妹妹,客气客气,结果落了一个“鸭屁股”的外号。
“瞧你那怂样,这是让谁揍的?告诉我,我收拾他去。”
“自己磕的。”
“编,使劲编,我一家都练武的,你跟我这卖偏方呢?”
郝博翰懒得理她,惹不起,我不说话行吗?知道她干什么来的,可自己帮不上。
“别跟我摆臭脸子,我还烦着呢。进个民兵队怎么这么难?哎,你枪不是打得挺好吗?要不这样,我前面砍,你后面打,你找山伢子说说,咱俩搭伙得了。”
“姑奶奶,您放过我行不行?这事我说了算吗?”
“切,其实我想跟玉芝混的,可是我枪法不行,去了也是拖后腿。再说了,光是离远远的放枪听响多没劲啊,哪比得上手起刀落痛快。唉,你是大城市来的,脑子好使,你给我想个招。”
郝博翰不说话。
“来劲是不?我连你们罗队都敢砍,想让我收拾你?”
“你试试?”郝博翰有点忍不住了,知道点好歹吗?人家让这你,你还得理了,跟我这胡搅蛮缠,没完没了吗?“我打完你,我就去你二姐那自首,你觉得你会是什么结果?”
“你,”
尤亚男就只怵二姐,从小挨揍,别人管不住她,可二姐真打,而且她打不过二姐。这小子要找二姐告状,这还不得把我关起来,这小子怎么这么损呢?城里人都这么坏心眼吗?怎么让他给我想个主意想不出来,对付我,他怎么就知道找我二姐呢?郝博翰当然不知道尤亚男的软肋是尤二姐,他就觉得尤二姐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再说了不还有九哥吗?而且,真要揍了尤三姐,怎么也的跟这两口子照面,还不如自首呢。现在,他是真想揍尤亚男了,既然你不把自己当女人,那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男人。让王景轩揍一顿,这筋骨没活动开,浑身痒痒。
尤亚男跑了,她发现这小子真想揍自己,打架不怕,挨揍也不怕,可这小子完事还要找二姐告状,这就不仁义了。我又不傻。
郝博翰也不愁了,他想出主意来了。警卫班不走炮灰大队的路子,自己擅长的不是藏猫猫,那就让警卫班练正规的班组战斗,自己练过,现在摆着现成的老师和陪练为什么不用?大不了就是挨揍,那还长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