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宣二十九年十月,朔京竟下起了一场大雪。
刚从国子监下课往东宫回去的路上,天空就飘起了小雪。
“殷睿宸!下雪啦!你快看,好神奇哦!”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便在琉璃瓦上覆上了薄薄的一层,整座宫殿都像穿上了白衣,雾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可长街上那鲜艳的一抹红却让檐下的殷睿宸狠狠的记在了心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爱素色的云妩也如他一般披上鲜艳的外衣,可不同的是,云妩的内心也是如外表一般炽热真诚。
因着下初雪,太子妃组织着办了一场赏雪宴,就摆在上阳宫前的沁云湖边。
因是家宴,席间坐着不过只有太子夫妇、殷睿宸、瑞王父子以及云妩。
“今日赏雪家宴,各位不用拘束,孤敬各位一杯。”
大伙纷纷举杯,一同畅饮,太子妃见云妩喝得极为痛快,不忘提醒。
“沅沅,虽是果酒,也不可贪杯啊,仔细醉了难受。”
“娘娘,这酒酸酸甜甜的,好喝极了。”
“哈哈哈!这果酒乃是太子妃取御果园的石榴酿制而成,窖藏了两年,虽是酒,但果酒不醉人,沅沅你今日有口福了。”
“那云妩就却之不恭了。”
看着云妩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太子妃不禁责怪起太子来。
“殿下不加以劝诫也就罢了,反倒鼓励起她来了。”
“哎~瑶儿此言差矣,这赏雪赏雪讲究的是个赏字,所谓‘雪中酒戒最难持’,与其吊着她的胃口,不若让她一次喝个爽快,若是过后难受了也便长记性了。”
“这......若是再似之前一般可如何是好?”
“这小妮子最爱的便是石榴,应当不会有事,若还是放心不下,让江常来一趟便是。”
“殿下莫不是忘了当年的事了?臣妾可不敢再冒一丝险。”
太子妃说完了这话,转头便吩咐清竹去太医署唤人。
这边太子和瑞王扯聊着朝政与家常,另一边的三人,一人不停的喝着,一人不停的劝着,另一个人就坐着看戏,殷睿宸见着云妩‘冥顽不灵’险些发火。
“云妩!”
自两人关系缓解以来的那么多年,殷睿宸几乎不怎么喊她姓名,云妩此刻听着,莫名的有些犯怵,毕竟这位若是真发起火来,那是将陛下也不放在眼里的主。
云妩停下倒酒的动作,赔着笑脸,“好了好了,我不喝了就是,别生气了好吗?”
殷睿宸见她终于停下,扭头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不论云妩怎么说都不再拿正眼瞧她,殷子恒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的尴尬,便起身坐到二人中间充当和事佬。
“哎呀,堂兄,云妩就是没喝过酒,一时贪杯罢了,是吧,云妩?”
“是是是,这不是第一次喝酒吗,一时忘形了,我下次一定注意,好吗?”
殷睿宸扭头看着她,“若是今日你吃的又是不能吃的东西,而你又吃了那么多,你该如何?”
“这......”
殷睿宸这么一问,倒的确将她问住了,云妩知道,这东宫上下对她的饮食问题十分上心的原因,不过是因着前两年她见太子在吃杏仁豆腐便也尝试了一碗,不想,她对杏仁过敏十分严重,那一小碗杏仁豆腐差点让她离开这美丽的世界,从那时起,太子戒了极爱的甜点,东宫上下没有一处能找着杏仁。
可云妩转念一想,这可是她最爱吃的石榴做的酒,肯定不会有事,眉目一转正想反驳,殷睿宸就好似能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
“你别跟我说什么对石榴无事,你从没喝过的是酒。”
“可我现在也并没有不舒服呀。”
“是呀,你并无不适,否则你以为,你能如此这般畅快痛饮?”
“可我今年都没有吃到御果园的石榴,本就很是可惜。”
殷睿宸听着这话似是想到了什么便止了话头,直到江常过来诊了脉告知无碍,此事才告一段落。
赏雪宴结束后,各人回宫洗漱睡下了。
直到深夜,“吱”一声,苘荷苑正殿的门被拉开,一身影悄**的摸出了门。
“哇!好美!”
云妩披着一件绯红镶白狐毛领大氅,提着一盏宫灯独自穿过游廊到了苑中荷池边的亭子里,池子结起了冰,月光下薄薄的一层,还能透着看见冰下的几尾锦鲤。
雪下了大半日,四周也积起了雪,一踩上去就‘沙沙’作响,云妩生怕动静太大将一院子人都惊醒,只得小心翼翼的踮着脚一步步慢慢的往前走。
云妩找着一雪堆得较厚的地方,将灯笼放下摘下兜帽正蹲下准备堆个小雪人儿。
“姑娘......”
云妩被这声吓得一屁墩坐在了雪地上。
“哎呦呦,姑娘小心啊。”
青颜见状赶忙将云妩拉起来拍掉她身上的雪。
“没事没事,你怎么出来了?”
“奴婢本想起来给您加点碳,结果见您不在榻上,就寻思着您应该偷偷跑出来看雪了。”
“嘿嘿嘿,还是你懂我。”说完又蹲下,“青颜,快帮我一起堆个雪人。”
两人一起堆了个半人高的雪人,找树杈子和小石块点上了眼睛鼻子,云妩看着这雪人满意极了。
“这往年下雪,都是大哥给我堆的雪人。”
“姑娘是想家了?”
“今年这雪倒是比往年来的早些。”
“是啊,按往年来算至少还有半月余才会下雪呢。”
听着青颜这话,云妩不禁想,难道各国各部使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提前入京吗?
正想的入神,一阵风吹过,冻得云妩一哆嗦。
......
第二日,天微微亮。
紫珊打了水进来准备等着云妩起来,却发现青颜还睡着,把她喊醒却哈气连天。
“昨夜做贼去了?”紫珊打趣道。
“倒是比做贼松快些。”
见紫珊满脸疑惑,青颜主动说道:“昨儿半夜起身添碳,发现姑娘偷偷溜出去看雪去了,便陪着姑娘在亭子边堆了个雪人。”
“净胡闹。”
“哎,这怎么就胡闹了呢?”
“姑娘身子单薄,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这我哪能劝得住啊。”
这厢二人在外室悄悄讲这话,说话声隐隐约约的传进内室,云妩天未亮便醒了,人有些昏沉沉的不太爽利,见二人已在外头候着,便裹着被衾坐起身。
“紫珊,青颜你们进来吧。”
在外室的两人听见声便止了话头推门而入,一人准备云妩的洗漱装扮,一人来床边伺候云妩起身。
云妩裹着厚厚的被衾坐在床榻上,只余下一颗小小的脑袋在外面,看得紫珊在内心狂呼可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