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婢看是咱们来得太晚了,陛下都歇息了。”含玉出声道。
“真是个呆瓜!”从霜摇摇头,“陛下只是不见二殿下。”
盛明瑶只觉得奇怪,母皇为什么不愿意见她?不过,瞧郑女官的样子,她刚才殿外跪谢,是没有错的。
“也罢,夜深了,先回去歇息吧。”
“是,殿下。”
盛明瑶梳洗完毕,熄了烛火,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着。
她整整“昏睡”了五年。这五年来,她的意识似乎飘飘荡荡,却好像如往日般读书习礼,以至醒来时,她的谈吐、逻辑、礼仪并不出错。
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啊……只能感叹有如神助。
等等,往日……她为什么会浑浑噩噩了五年?八岁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同八岁前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完全想不起来……还是想想今天的事吧。
母皇分明未睡,却故意熄灯闭门不见,是要看她道谢的态度吗?
郑女官那番话……分明是认可她跪谢的行为。女官郑清平似乎已经跟随母皇多年,她的态度,或许也是母皇所默许的。
既然如此,母皇为何不见她?
还是觉得她是耻辱吗?……
她不想再被忽视,不想再被欺辱,唯一的办法,只有重振皇女威风,好好表现,为母皇争得些光芒而已。
盛明瑶想到此处,心情有些低落。身为子女,哪有不渴求父母爱重的?她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而已。
说起这个,她的父亲好像从未在宫中出现过,他在哪里?
盛明瑶思虑万千,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含玉特意早起去尚衣局领了这个月的衣裙和布匹。
“内务府真是惯了见风使舵的!这下有了好的绸缎,今日便给二殿下多裁几套新装!还算他们识相……”含玉颇有些自豪地向盛明瑶展示精制华美的衣料,忽然,摸到了一匹粗糙的料子,从霜定睛一看:“是棉麻。”
含玉是个沉不住气的活泼姑娘,闻言柳眉一竖:“好啊,还混在丝绸料子里,真当我们好糊弄?我们殿下如今可不同往日了!”
“殿下,是否要……?”从霜眼中是浓浓的担忧。
“去!当然去。”盛明瑶摸摸棉麻布匹,眼中一丝暗芒划过。“今日若是忍让一时,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窝囊气。走吧。”
——内务府尚衣局——
“二皇女到!”从霜高声宣扬。
盛明瑶正要跨步走入尚衣局,却被两位守门的婢女拦住了:“二殿下请留步,尚衣局在分发衣料,您若进去,恐怕是会添乱子。”
盛明瑶似笑非笑,呵呵,她混沌五年,如今连小小侍女都能骑到她身上作威作福了吗?
含玉怒喝道:“大胆!你这厮胆敢嘲讽二殿下?你可知面前这位是当今大凛尊贵的二皇女?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拦路的婢女被含玉这气势震住了,往日这含玉姑娘可不见有这么硬气的时候,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再看这二皇女,眼神清冷沉稳,完全不同过去。
婢女啰嗦了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赔着笑,让开了手:“二、二殿下您请,方才是小的们不长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们今后一定改过。”
含玉得意地朝着她哼了一声。
盛明瑶慢步走入尚衣局。尚衣局内,众人正有序地整理着衣料布匹。
然而只有零星几个小厮向盛明瑶行了礼:“二殿下安。”
盛明瑶点点头:“嗯,免礼。”
桌案边,有一个簪着桃花的长脸侍女颇为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嗤笑,嘴里嘟嚷着:“一个傻子装什么啊。”
含玉附在盛明瑶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她就是早上给奴婢整理布匹的那个女人。“”
盛明瑶颔首,提高了声音:“把你们掌衣给本宫喊出来。”
闻言,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诺诺应答,低下了头。有人走进内室通知掌衣了。
“我们掌衣很忙的,二皇女有什么事吗?”那个长脸侍女一脸鄙夷地回话。
“从霜,含玉,按照我朝律法,为宫中奴婢,不敬皇女,该当何罪?”
“回殿下,按照律法,当掌嘴一百,杖责三十。”
盛明瑶颔首:“本宫心地善良,就掌嘴吧。去。”
眼看着从霜、含玉二人逼近了那长脸侍女,她不禁有些害怕,却仍然嘴硬:“二皇女,奴婢只是好心提醒您,您、这样是不是……”
二人都是会武的,从霜更胜一筹。只见从霜摁住那侍女肩膀,猛地往她的膝盖窝一踹,那侍女就被她摁着跪在了地上。
含玉撸起袖子,抡起臂膀就是狠狠的一个耳光,清脆得众人都为之一颤。
含玉一边嚷着:“这就是不敬二殿下的下场!如今后再有犯者,有如此女!”
啪!
啪!
啪!
……
清脆的巴掌声有序地响着。
那侍女被打得满脸红肿,嘴角冒血,她的眼泪飙了出来,口齿不清地不住求饶:“二殿、二殿下,桃儿知错了……求求您放过奴婢……”
在场的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下。
含玉打累了,换了从霜。从霜是不多言的,但她的力道比含玉更狠,直至打到那侍女昏了过去,从霜才抬头询问盛明瑶的意思。
盛明瑶温和地勾起嘴角,眉眼弯弯:“打了多少下了?”
“回二殿下,一共一百一十二下。”
“你二人真是的,把人都打昏了,回头传出去,还以为本宫心狠手辣呢!”
从霜低眉,她明白二殿下的意思,转头对着其他侍女说:“各位,今日这侍女受罚,原因有二,其一,她不仅没有行礼问候,出言不逊,乃大不敬是也;其二,她把棉麻混入丝绸,交予二殿下裁衣。咱们二殿下是这宫里一等一的主子,无论主子是什么样,身为奴才,都理当好好敬着主子、伺候主子!而不是浑水摸鱼、企图蒙骗二殿下!如今二殿下已然恢复,深得陛下看重,今后各位可是要好好掂量掂量!”
众侍女面面相觑。突然,一个瞧着年纪小些的小厮的首先跪下,伏在地上行礼:“参见二殿下,恭喜二殿下平复如旧!”
随之,一众奴才都跪下行礼:“参见二殿下,恭喜二殿下平复如旧!”
“免礼,都起来吧。”盛明瑶心下满意。
这时,掌衣女官才从内室走出,对着盛明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下官参见二皇女。方才一事,臣已听手下说了,确是这没眼力见的奴才的不是,还望二殿下消消气。”
盛明瑶不语。
这掌衣女官真是会避风头!方才她教训那桃儿的时候,无论怎么大的动静都缩头不出,既是不惹下属怨恨,又不得罪她。
见盛明瑶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掌衣女官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二殿下可还有什么问题?”
盛明瑶缓缓道来:“掌衣,平日每月初一本该送来瑶光殿的布匹,每每总是要本宫的侍女前来亲自领取。昨日母皇才敲打过,今日竟还是要自行领取,甚至还把棉麻混入丝绸之中,本宫就想问,这是每个皇女都如此,还是独独本宫如此啊?”
“掌衣御下不严啊。”盛明瑶意味深长地睨了掌衣女官一眼。
掌衣女官顿时冷汗涔涔。昨日陛下身边的郑女官的确来提点过她,陛下子女个个平等,都乃龙凤之姿,休要糊弄二皇女殿下。她应下了,却也是略提了负责瑶光殿衣料的小头儿桃儿一嘴,并没有当回事……
若她知晓二皇女殿下病愈,神志清醒,哪里敢这样糊弄皇女!
眼下,只能是牺牲那桃儿了!否则二皇女若禀报皇帝,要治她一个御下不严的罪……
“二殿下,这贱婢平日在尚衣局作威作福惯了,瞒上欺下,臣着实不知此事,听见您说,这也很是震惊呀!”掌衣女官谄媚地讨好笑道,“来人呐,将这贱婢拖出去,杖毙!”
跪在地上的桃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恐。她一边被侍卫拖出去,一边声嘶力竭地哭求着:“掌衣,掌衣您怎么能这样!二殿下、二殿下奴婢知错了!一切都是掌衣指使奴婢的,奴婢不敢了……”
掌衣女官厌恶地皱了皱眉:“堵上她的嘴。大呼小叫的,说着些污言秽语,真真是污了二殿下的耳。”
盛明瑶心中有些不悦,这女官倒真是薄情又利落。
听着几声求饶与惨叫逐渐消失,盛明瑶感到有些不忍,但马上又坚定了心,既已经决心重立皇女威严,便没有回头路。
否则,迟早就是她亡。
“二殿下,今后臣一定好好监督她们整理衣料、准时把布匹给您送到宫内。一定给您留着上等绸缎,把那些好颜色的先拿去给您……还望二殿下抽空为下官美言两句……”
盛明瑶心中厌烦,原来是打这主意,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那还需看尚衣局日后表现。”
语毕,她便转身快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