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十月,凌晨四点半S市的街头是寂静的,飒爽的秋风吹动着飘落的黄叶沙沙作响,寂寥的街头偶尔可以看到穿着橘黄色马甲的环卫工人在清扫街道,行人寥寥无几。
沈曼伊急冲冲地跑下楼冲向路边,一只纤细的手臂拉着公司统一配备的浅灰色行李箱,另一只手扬起去拦急驶而来的的士。一身浅蓝色的空姐制服恰好衬出她曼妙的身材,因为要赶最早的航班,起床后就忙碌不停,沈曼伊精致的脸庞微微泛红,额头上贴着一层细细的汗珠。
“哎,要是还能像以前一样住在员工宿舍就好了,离机场那么近,可以多睡好一会呢,可是......”沈曼伊睡眼惺忪地望着车窗外,轻轻地叹气。
沈曼伊走下出租车,边拿行李箱边抬起手腕看时间,正在她精神抖擞地准备往航站楼走时,突然胳膊被一个人狠狠地抓住,整个人被硬生生地拖到一边。
沈曼伊蓦然一惊,她知道有些事她是注定躲不过的,本以为搬家可以清静一段时间。
“曼伊,怎么不住宿舍了?打你电话也不接,我好担心你啊。哈哈哈哈!”高大的男人发出刺耳的笑声,听不出一点点担心,反倒像一头野兽捕获到了猎物一般肆无忌惮地狂笑着,丝毫不顾忌航站楼前其它出行乘客投来异样的目光。
“放开我,我马上要上班了,你又要干什么?”沈曼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用尽全力想甩开男人的手,可是男人反而越抓越紧,她只感到胳膊传来一阵阵地疼痛。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说好的上个周末去陪冷总吃饭,你居然放人家鸽子,我实在不好交待啊”。男人无赖般地凑近脸庞。
沈曼伊怒目圆瞪,“谁和你说好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陪你自己去陪,不要在这里惹事生非”。
“哎呀,好妹妹。”男人突然硬生生挤出一副笑脸,“你就当帮哥哥一次,冷总在咱们S市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哥哥可得罪不起。再者说你能陪冷总吃饭那可是你的福气,要是真被冷总看上,当了冷家的少奶奶,你以后还用这么辛苦做什么空姐吗?”男人嘻皮笑脸地说着,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曼伊。
多么讽刺啊,他居然还知道自己是他的妹妹。沈曼伊几号发工资,沈羽比她记得都清楚。每个月准时到宿舍找她要钱,不给就闹事,见什么砸什么,上个星期甚至连室友的东西也一起砸坏了。
同事们背后议论纷纷,沈曼伊也怕影响不好和给同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搬离了宿舍。可是,有些孽缘,是你想逃都逃不开的。
沈曼伊越想越气,“闹够了吗?你还知道你是我哥哥,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你就不会逼着我去陪那个花花公子去吃饭。我是不会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放开我!”
沈曼伊大声吼着,突然用尽全力地抽回手臂。气急败坏的沈羽“啪”的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沈曼伊的脸上,沈曼伊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眼前有无数个星星在闪烁,一阵阵眩晕,她踉跄着倒退了二步,模糊的视线前又出现了沈羽那张狰狞的面孔。
沈羽一把掐住沈曼伊的脖子,狠狠地说:“这周五晚上八点爵色帝国218房,我等你。你要是再敢放鸽子,看我不去砸了你公司,我会天天去闹,直到公司把你开除,你给我清醒点。”沈曼伊仿佛整个人都被提起来一阵窒息,直到沈羽松开手,她突然瘫软在地,面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呼吸,一阵阵地咳嗽。
沈羽大声恐吓后满意地扬长而去,沈曼伊在这个车来人往的候机楼附近狼狈不堪,眼泪无声地肆意流淌。
这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哥哥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我毕竟是爸爸捡来的,在沈羽眼里从小我就是个多余的人,沈羽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过,长大后我又被迫成了他的提款机。又不是第一次挨打,忍住不能哭,沈曼伊一直告诫自己,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着......
一辆限量版布加迪从旁边缓缓驶过,“大早上的,这又是什么剧情?哎,交友不慎啊......”
没等车里坐在后排的男人继续猜测,旁边一个低沉却又极其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够了”。发出声音的男人眼眸深邃地望着车窗外,看不出任何表情。
“顾陌寒,我这不是想英雄救美吗?”左皓虽然嘴上好似调侃着,但难掩义愤填膺之色,“我实在看不得这种打女孩子的场面。”
“老刘,前面停车”,顾陌寒冷冷地说。
左皓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女孩子。“哎,看样子打得不轻啊,挺可怜的。”
顾陌寒没有应声,表情淡漠,右手拖着行李箱径直朝航站楼走去。
这时沈曼伊缓缓站起,刚想直起身脚就猛地缩了一下,低低地发出了“哎呀”一声,表情很痛苦,看样子是摔倒时脚崴到了。
刚好经过旁边的顾陌寒侧目看去,女孩子精致的脸庞挂满泪痕,左脸上明显有着红红的巴掌印,流海杂乱地散落在额前,浅灰色的丝袜也被刮破了,身上还沾着摔倒时地面的尘土......
看着眼前泪眼朦胧、无依无靠的女孩子,满脸的无助惹人疼惜,一向高冷的顾陌寒心里竟莫名地紧缩了一下,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脸上那刺眼的巴掌印令顾陌寒眉头微蹙,握着拉杆箱的手竟也不自觉地抓得更紧,指节清晰可见。顾陌寒眼眸深邃,可思绪却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那一天。
那个冬日下着鹅毛大雪,姑姑充满怨恨的眼神幽幽地说:“我哥嫂是含冤而死的,每年的忌日都会下雪。顾陌寒,父母的仇不共戴天,你跪下向你父母发誓,你一定会让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人血债血偿。”
当时只有六岁的顾陌寒看着姑姑脸上的泪痕,懵懵懂懂地听着,跪在爸爸妈妈的遗像前,按照姑姑的话一字一句地磕头发誓。起身后他还是没忍住,轻声问了姑姑一个一直不解的问题。
“姑姑,你姓蒋,爸爸自然是姓蒋的,为什么我是和姑丈一样姓顾呢?”姑姑突然疯了一般一个耳光“啪”地打在了他的脸上,顾陌寒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惊恐万分地看着姑姑,吓得不敢出声,眼泪唰唰地往下流。
“你给我闭嘴,你不配。”姑姑边嘶吼着边把顾陌寒按在地上左右打着耳光,幼小的顾陌寒觉得当时的姑姑像极了一头野兽。顾陌寒由最初的本能地躲闪到最后任其撕打,在剧烈的疼痛和眩晕中失去了知觉。
“让你做什么就照做,不该问的不要问。今天是你爸妈的忌日,姑姑心情不好,你不要怪姑姑。”不知过了多久,姑丈顾恒在苏醒后的顾陌寒床边淡淡地说了几句话,就背着手转身走出了房间。
顾陌寒委屈地捂着被打得红肿的小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不敢哭出声来。
顾陌寒从小在美国由姑姑抚养,但是却从未生活在一起,由管家王妈照看他的生活起居。顾陌寒一直乖巧懂事,从记事起他就感觉得到姑姑、姑丈对自己很疏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问起管家王妈,王妈每次也都是说他想多了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自那次被打后,每次姑姑、姑丈来看望他,他都更加谨慎,特别小心翼翼,不想惹姑姑不开心。他特别期待姑姑、姑丈来看望他,因为小小的他知道姑姑、姑丈是这个世界上他仅有的亲人了,哪怕很少看到他们笑,哪怕还是偶尔会被他们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