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笑盈盈道：“大哥虽忠厚老实、谦虚恭敬，可大哥没做过皇帝，又不能像皇兄那样能够运筹帷幄。他做不来这种事，反倒让皇兄费尽心思，弄了这样一桩婚姻，岂不委屈了皇嫂？”
说到这里，张氏顿了顿，“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留大哥在朝中做事？”
朱厚照冷冷道：“他是太祖的儿子，自该为皇族出一把力，不过他不愿意帮朕掌握兵权罢了！”
他叹了口气：“大哥的性格，朕还能不知道？他就是个软骨头！朕不会将江山交给他。至于其他几位皇弟，倒也有可塑之才，只是没大哥那样的心胸和能力罢了。”
张贵妃笑吟吟地劝道：“陛下不必烦恼，您只需好生修炼武艺。等您练好武艺之后，登基之时，必定是天下英雄归心之时。到时候，谁敢不从陛下号令？”
“你说的不错。”朱厚照点头道。
张贵妃笑了起来，她伸出纤纤玉手，替朱厚照按摩肩膀。
“陛下，您这段日子辛苦了。”张贵妃柔声说道。
朱厚照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他享受地说道：“朕在江宁呆着闷得厉害。朕原本想趁机去西南巡狩一趟。可如今朝政繁杂，还得留在京师。”
张贵妃便道：“陛下放心，臣妾已请旨赐婚，将三妹嫁往广西，让她做钦差。如此一来，她在外面行走，也算是有人陪伴。”
朱厚照满意地笑了笑。
张贵妃便轻声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先皇后的恩情？”
“当然记得，”朱厚照答道，“她待朕很好。朕的儿女都养得很不错，她教育儿女有功，比朕强。”
张贵妃微微一笑。
朱厚照又道：“只是先皇后的性子，实在是太刚硬了……”
张贵妃笑容敛去，低眉垂目地应道：“嗯，先皇后确实很刚烈。她的性子跟臣妾相似，臣妾也最厌恶背叛。”
朱厚照点头赞同：“不错，这也是她最后落得凄凉下场的缘故。当年，朕曾经救了她的性命，可惜她却忘恩负义。”
他的语气渐渐冰冷起来。
张贵妃忙道：“陛下仁慈。臣妾听说，先皇后是因为太后的缘故而死……”
朱厚照摆了摆手：“不提这个，她的死因朕心知肚明。朕不愿意提及。”
张贵妃抿嘴一笑，没再多言了。
朱厚照又道：“朕还是想去西北。你觉得朕这个计策如何？”
张贵妃想了想，道：“如今鞑靼人已经撤了吧？”
朱厚照道：“朕的使臣刚刚送来了捷报。据说，蒙古人的确撤军了。不过他们只是暂且避开京畿，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张贵妃便道：“这样说，陛下还是要离开京师。可您去西北的话，京中万一发生点什么变故怎么办？”
“朕会叫王岳带一队锦衣卫随驾，保护朕安全，你不用担心。另外朕身边还有高贤宁，他武艺高超，朕也信得过他。”朱厚照道，“况且……朕不去西北也不行啊。朕不亲临战阵，怎能让士卒信服朕，怎能让朝臣折服？”
张贵妃只得道：“是。那您要不要去见皇后娘娘？”
朱厚照摇了摇头：“朕要处置朝廷事务，哪有空去看皇后？”
张贵妃迟疑片刻，才道：“陛下，臣妾有句不合规矩的话……”
“你且说，别顾忌。”
“是。臣妾觉得陛下如今越发的偏爱皇后了。皇后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您要是再宠着她，只怕她要翻了天。陛下若想去西北，还得压制着她，免得她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朱厚照沉默了半晌。
“你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朕如今只剩下皇后了，她不能惹祸……”他喃喃道，“朕总不能为了她，耽误国家大事吧？”
张贵妃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
朱厚照犹豫良久，道：“朕要考虑一番。”
他闭上眼睛躺着，慢悠悠喝了两盏茶，才忽然睁开眼：“对了，你方才提起那个陆嘉学，朕倒是有个主意……”
***
杨善桐被关进刑部大牢之后，很快就被拖了出来。
刑部的官吏们对他颇为客气，毕竟是内阁首辅的嫡长孙。他们都不想惹麻烦，于是对陆嘉学颇为宽宥。
然而杨善桐并不领情，他咬牙切齿道：“我爹呢？我父亲怎么不来探监！我爹是内阁首辅，难道就没人治得了他吗？”
他怒视众人。
刑部侍郎立即赔笑：“杨御史的罪状，咱们已经查明。杨御史乃是为了缉捕刺杀圣上的逆贼，这才追赶贼寇入了敌营。”
“你们不要敷衍我！”杨善桐愤懑道，“我根本就没遇到刺客，我只抓到了两个乱党。”
“杨御史这次立了大功，自然要升赏的。”刑部侍郎道，“您不妨回去问问家父。”
杨善桐咬牙道：“不用！我要亲口问他！”
刑部侍郎脸色一僵。
但他不敢与杨善桐顶撞，只得转移话题：“您瞧，您这次立功了，可有什么奖赏呢？您是内阁首辅大学士的嫡幼子，您若是开口，内阁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杨善桐哼了一声：“内阁给的俸禄，不足以让朕挥霍。朕的俸禄都存在私库里。朕准备将银钱拿出来，用于建造新的宫殿。”
他说道，“朕决意亲征。”
刑部侍郎吓坏了。
“陛下，您不是刚打了胜仗嘛！正该休整，怎可冒险？”
“朕就要亲征，朕要告诉天下人——朕绝不会辜负百姓！”
他的语气坚决无比。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闻讯匆匆赶来，劝说朱厚照。
朱厚照冷漠道：“朕意已决，尔等莫要劝了！”
“陛下，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呀！”刑部尚书痛心疾首。
朱厚照淡然一笑，道：“朕不怕死，你们若是觉得不妥，可以直接向皇祖母进谏！”
大理寺卿立刻闭嘴了。
他们不敢招惹太后。
朱厚照坐下来，吩咐旁边伺候笔墨的宦官，取纸笔。
他写了份密诏，封装在一只盒子里。
“朕要出征，不能把朝政交付给诸位卿士了，尔等务必要勤勉办事，勿违君命，朕回来之后定有奖励。至于朕的皇后和几个孩子，还望诸公代朕多加照料……”他叹息道。
众人连忙跪下。
“臣遵旨！”
朱厚照这才松懈下来，靠在椅背上，缓缓合上双目。
他在睡梦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祖父朱祐昌，他依旧穿着玄色蟒袍，站在金銮殿里。
“你这个昏君，竟妄图称帝……你不配做皇帝，你不配！”
“朕的子民，都是忠勇的将士，他们绝不允许你胡来。他们会拼尽全力，守护我大明疆域！朕是千秋万代的天子！”
“你这个昏君！”
“朕不会屈居人下！你若逼迫朕，朕就反了。”
“哈哈哈哈！”
朱佑昌笑了。
朱厚照蓦然惊醒过来，浑身是汗水。
他坐在椅子里，盯着案桌，愣怔了许久，才抬袖擦拭了额角的汗珠。
“果真是做噩梦……”他喃喃道。
他不由失笑。
他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早就过了青春期。
可他的梦境，却仍旧像童年一般，让他感觉熟悉。
他忽然间明白，自己的记忆似乎恢复了一些。
这种记忆的缺失，令他有种恍惚感。
但他知道，他不会忘掉自己的祖辈。
“既然如此，我就顺应着自己的本心去活吧。”朱厚照低声道，“我原以为我会留恋权势，现在看来……我不需要这个。”
***
杨善桐在牢房里度过了三天。
三天之后，他从刑部走了出来。
出了刑部，他便急吼吼往自己府邸赶。
回家之后，杨夫人抱住了他，哭泣道：“桐儿，你吓死我了……幸好你平安无恙……”
她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杨善桐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娘别担心……我只是在牢里呆久了，憋闷得慌，出来透透气罢了。”
他说着，又轻声问杨夫人：“娘，你有没有去找父亲求情啊？”
杨夫人微微一顿。
杨善桐的眉头蹙紧了。
“你父亲说……你犯了错，他也帮不了你。我想了想，也是，这件事不能全怪你，你没有责任，也是受害者……他说，你若是想去，就去吧……”
杨善桐的面容绷得紧紧的。
“你们怎么能放我出来？”他怒道，“我被关押了三天，你们知道外面的人如何说我吗？我堂堂首辅之子，被关押在刑部大狱，传扬出去，我的脸往哪搁？”
杨夫人叹了口气：“可你父亲已经跟内阁申请了，请求兵部同意。你父亲说，你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惯了。你去边关磨砺一番，也好叫别人晓得，你杨善桐虽然纨绔不羁，却是个懂事的。这件事，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能够历练一番，让你长点心性，你别怨恨你爹爹……”
杨善桐沉默了。
他心绪纷杂。
他不愿意去边关。
那里风沙漫卷，酷热异常，而且路途遥远……
他不愿去，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解脱。
他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去寻找朱佑昌。
谁知道，朱厚照竟然离京了。
杨善桐大吃一惊：“你去哪里？”
朱厚照道：“朕要带着兵马出发了！你若是真想报仇，朕不拦着你；若是怕丢了性命，朕也不会阻拦你。”
他是铁了心要带兵打仗。
杨善桐道：“陛下，这不符合祖训！”
“那是朕的祖宗。”朱厚照说道。
杨善桐哑然。
朱厚照又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