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家宴中, 最出风头的不是晋国君诸子中地位最高的太子的孩子,也不是晋国君最宠爱的恒王的孩子,而是阿亨。
这个父亲一向都不甚得宠的沉默王爷的孩子。
不过, 也怨不得晋国君喜欢阿亨。
他实在是一个很活泼又很快乐的孩子。
晋国君听人说他会爬了之后,就让人在地上铺了毯子, 亲自把阿亨放在了毯子上。
阿亨猛一被放到毯子上,先是看了看周围的人。
晋国君和皇后等人都面含笑意的看着他,皇后更是鼓励的对阿亨道:“好孩子, 快爬给你皇祖父看看。”
王元元看着这样的皇后, 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她。
凭心而论, 如果把她放在皇后的位置, 她或许会出于公平和不害人的心态去善待晋国君的孩子,可她着实没法像皇后那样对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摆出这么慈爱的样子。
所以说怨不得在贵妃那么受宠的情况下,皇后仍然能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唐国公主的身份只能让她不被轻易废除, 可获得晋国君的信任却凭的都是皇后自己的本事了。
就在王元元暗自沉思的时候, 阿亨已经双手撑地飞快的往她这里的方向爬了过来。
这里是个人都比她辈分要高,所以王元元就站在了最外围。
眼看着阿亨就要爬出毯子的范围了。
柔妃眼明手快的上前抱住了他, 她笑着对晋国君道:“这孩子爬起来可真快, 咱们一个没注意竟差点让他爬出来了。”
晋国君也惊讶于阿亨身手的灵活, 他转头对太子等人赞道:“这孩子可比你们小时候灵活多了。”
若是太子和纯王等人都还是小孩子的话, 听到晋国君当着他们的面说他们不如阿亨, 他们一定会十分的不高兴。
可是他们眼下都是进入朝堂办差的人了, 又和阿亨差着辈分,听到晋国君这么说,他们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附和着晋国君的话。
“瞧父皇说的,我看非但我们, 就连三弟小时候都比不上侄子。”这是纯王。
“是的,二弟竟还记得三弟小时候的事情,我倒是不记得了。”这是太子在调侃纯王。
说实在话,自从这兄弟二人逐渐长大后,两人之间要么是一副斗的跟斗鸡眼似的模样,要么是一副你客气我比你更客气的模样,像这样轻松闲适的调侃却是没有的。
纯王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第一时间看向晋国君。
晋国君似乎很喜欢太子对待纯王这些弟弟们的态度,看向太子的眼神中是一片全然的满意。
纯王看的心里一紧。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应该做出一副和太子很和睦的样子,以让晋国君放心。
“再小一点的事情倒不记得了,只记得小时候和三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打了起来,结果被当弟弟的给按着打了一顿。”纯王做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他们难得的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倒让这会儿的氛围变的很温馨。
因为纯王提到了和恒王小时候打架的事情,按理说恒王这个时候也应该像恒王那样开口说几句小时候的趣事附和一下此时的氛围的。
偏偏恒王就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哥哥太子自然是要为恒王解围的,可还没等到他开口,其余两个好弟弟梁王和康王就跳了出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小时候和恒王打架的趣事,逗的晋国君开心极了。
太子看到眼前这一幕,眼神就是一黯。
纯王也斜着眼睛,冷面看了说的正欢的康王一眼,但下一秒,他的面上又挂上了一抹笑意。
至于恒王嘛,他就是一贯的冷着脸坐在那里,像是大家说的这些事情和他不相关似的。
晋国君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显得有些木讷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正咧着嘴冲皇后和贵妃等女眷笑的阿亨,心道,幸好他这个孙子随了母亲,不然只怕他们皇室又要多一个冷面皇孙了。
许是因为阿亨最小的缘故,亦或者是因为念在恒王就要出使唐国的份上,晋国君今日一下午都把阿亨带在了身边。
这宫里的人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的,许是见晋国君喜欢阿亨,皇后和贵妃等人也对阿亨表现的极为慈爱。
阿亨不是被这个人抱着,就是被那个人抱着。
直到晚间回到王府后,王元元才能摸到阿亨。
阿亨这会儿已经睡熟了,她见阿亨神色安详倒也不打扰他,只让王氏抱着阿亨到东厢房去歇息。
大郡主今日在宫里待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王元元看她面色困顿,就让周氏服侍大郡主先去歇息一会儿。
“你看着点大郡主,要是她睡一会儿就睡不安稳了,你就把她叫醒,带着她去园子里逛逛,省的夜里睡不着了。要是她睡熟了,就不喊她了,让她睡到自然醒。”王元元嘱咐周氏道。
周氏连忙应了。
等到她也带着大郡主离开后,积英院的正房一时之间变的极为的安静。
恒王刚刚回府时直接去了前院,说是前院有一件公事还没处理。
王元元其实有些困,可她看了一眼天色,见此时已经暮色沉沉,觉得这会儿去睡觉,待会儿又要起来实在是太折腾了,倒不如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进屋由百梅服侍着换了一身水绿色的家常衣服,又将头发梳上去挽了一个简单的鬓,只在鬓上随意插了一支镶着和田玉雕花的紫檀木簪子。
她穿着这么一身,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显得清爽极了。
漫说她自己,就连百梅这些宫人们看到她都觉得心里清净了一些。
因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去了,王元元就让人把她的小桌案摆在了院子里的葡萄藤下。
宫人们按照她的吩咐摆好桌案,并且将她要的紫苏、桃子和子姜等食材都按照她的要求摆在了原地。
“主子,真的不用奴才帮您切吗?”海生将食材放好后,就站在一边笑着问王元元。
许是在王元元身边待的时间比较久了,他现在和她说话,也不像以往那样或是忐忑或是局促了。
王元元闻言就摇了摇头。
她今日在宫里待了一天,觉得心神有点浮动,想找些事情做来安定一下自己的心神。
她拿起桌子上的铜壶,微一翻转手腕。
铜壶里的水顺着壶嘴慢慢的流到了银盆里。
王元元刻意控制着水流的速度,让它慢到不能再慢,心神也随之渐渐宁静起来。
这个养神的法子还是她外祖母教她的。
她刚来到古代的那几年,颇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其实她那会儿的生活比在现代要舒适一下,吃的用的穿的都是顶尖的,她在现代时一双袜子还要穿一季呢,可在这古代不过穿两次就不穿了。
平时做什么也有人照料,压根不用她动手,身边又有如清如姐姐这样的挚友陪伴以及外祖母和姨祖母这样的亲人疼爱。
按理说这样的人生应该是她能想到的最奢侈的生活了。
她在现代时也幻想过自己如果成了公主就会如何如何的快乐。
可等真成了公主,不对,成了公主的女儿后,她竟觉得自己完全不能适应这种生活了。
她在现代时虽然上学辛苦,可心里还是很踏实的。
因为她那会儿有目标,她知道自己应该考多少分才能上到理想的学校,也知道自己将来要在哪一方面精进。
可来到古代以后就,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未来能做些什么了,难道就像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孩那样到了合适的年纪就成婚生子吗?
在享受了一段时间贵族女性的奢侈生活后,她开始迷茫了起来。
不能说每日,但是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有些无精打采的。这也是那几年三郡主找她茬,她没忍住总想回击过去的原因。
她那会儿太浮躁了,压根找不到生活的目标,所以心里总是觉得憋屈和不舒服。
三郡主那会儿其实正撞在了她的枪口上。
若是换做现在的她,定是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处理事情了。
她外祖母看到她每日里都恹恹的,自然有些着急。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那些宫人们没有照顾好她,还把那些宫人都叫过来敲打了一通。
可宫人们对她伺候的比以前更精心之后,她仍旧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
外祖母就有些急了,恰好那时经常来宫中为外祖母讲解经文的一位高僧颇有些智慧。
他看了一下她的模样后,就对外祖母说,她之所以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是因为她认为做一件事必须要对生活有所帮助才算是有用。而她现在又什么都有了,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这才没什么精神。
她外祖母不明白她明明生于富贵之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可她还是听从高僧和姨祖母她们的建议,抛开手上的事情,每日里带她出去感受生活。
春天的时候,她们在御花园里蹲在树下看蚂蚁搬家。
夏天的时候,她们站在亭子里抬头看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秋天的时候,她们亲手将地上的落叶一点点的拾起来,又将落叶埋在了树下。
冬天的时候,她们就站在亭子里听雪落的声音。
一开始,她不明白看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外祖母就对她说:“你总觉得一定要做些事情,生活才有意义,可生活本身就是意义。你要先静下心来去体会生活。”
她当时其实还是不太能理解外祖母说的话,可她却觉得外祖母说的生活本身就很有意义挺有道理的。
所以,她开始慢慢沉下性子,体会生活中这种种平常的小事。
渐渐的,她竟从这些小事中体会到了一丝乐趣。
她以前从来都没想过,她竟站在亭子里看半个时辰的天空。
可在夕阳映衬下显得格外安静的天空和格外美丽的云彩真的好迷人。
她看住了之后,竟再也迈不动脚了。
外祖母在这个过程中发现她性子有些急,做任何事情都想快些出结果,就跟她说:“快就是满,满就是快。你做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
为了磨她的性子,外祖母就让她自己学着做一些小事。
就比如说这倒水,外祖母让她不要想着快点倒出来,而是慢慢儿的倒,在倒的过程中感受水流越来越小,去体会认真做一件事情时身心专注的感觉。
她按照外祖母的法子学着慢慢做事后,心境竟然慢慢的平和了起来。
这十年,每当她外出不得不和人应酬,回到只属于她的地方后,她要么就饱饱的睡一觉,要么就缓慢的专注的动手做一件事情。
这个也是她恢复元气的一个法子。
将水壶缓慢的放在桌案上后,王元元又将手放进银盆里,认真而又缓慢的清洗自己的双手。
擦干双手后,她先将新鲜的紫苏叶放进铜壶里,任由它在炉灶上烧着。
随后,她就拿起菜刀,将粉粉的桃子放在了案板上,一刀又一刀的切桃子。
她的动作极为的缓慢和专注,专注到她甚至都没发现恒王已经从前院回来了。
恒王一踏进积英院就看到王元元正拿刀在案板上切着什么。
他看后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生怕王元元切到自己。
但他看王元元做事做的专注,又不敢出声打断她。
他担心自己这么一说话会吓到她,然后她可能会一惊之下切到自己的手。
恒王一面往葡萄藤的方向走,一面瞪了立在一旁的百梨和海生等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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