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刚刚沉默是因为他被那些宫人气到了。
他也是自幼在宫里长大的人, 自是知道那些宫人是多么的势利眼的。
他小时候就有意无意的被宫人们灌输过要让着太子和纯王他们的思想,也因为此,他小时候其实对太子和纯王等人是十分看不过眼的。
恒王知道以大郡主现在的年龄, 纵是宫人跟她说些要让着阿亨的话, 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再大一点就不一样了。
若是因为那些宫人们的话,让孩子们之间门存了间门隙,那他就是剥了那些宫人的皮都觉得不解恨。
恒王轻抿薄唇道:“你说的对,确实不能让那些宫人们挑唆了温敏和阿亨的关系。”
王元元刚刚一直想的是宫人们这样总让大郡主让着阿亨会让阿亨性情变得轻狂, 却没想到孩子们之间门的关系也会受到影响。
王元元安排海生炖的海底椰雪梨瘦肉汤十分的受孩子们欢迎。
不仅大郡主喝了一碗又一碗, 就连阿亨都在奶娘的看顾下喝了一小碗清甜的汤水,不过他的那一碗没有加盐。
但就算这样, 阿亨也喝的十分津津有味。
毕竟他自从能吃辅食以后, 常吃的食物都没有什么味道, 这海底椰雪梨汤好歹还有些甜味。
一家人吃完晚膳后, 恒王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公事没能处理完, 便又去了前院。
王元元坐在里间门想了想, 觉得还是等过一段时间门,再和周氏谈一谈吧。
自云老夫人探病离府后, 江老夫人就一直琢磨着去大悲寺给儿子江老爷烧烧香, 求菩萨保佑江老爷。
偏偏她的身子一直没好, 好不容易等到身子好了, 江老夫人急急忙忙的带着儿媳们一道去了大悲寺。
大长公主一向是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的,可耐不住江老夫人信这些。
她只好随着江老夫人一道去了大悲寺。
江府的子侄们早已提前跟大悲寺的僧人们打好招呼了。
江家和大长公主府的人去到大悲寺的时候, 寺院里已是戒严了。
江老夫人由大悲寺的住持陪着, 对着佛像挨个叩拜。
待到全部叩拜完,已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江府的女眷们和大长公主都有些累了。
住持领着她们去了另一侧专门招待女眷的大殿内休息。
江老夫人坐在那里稍微喝了口茶后,就让江二夫人领着其余女眷们去了侧殿休息, 等这里只剩下她和大长公主后,她就迫不及待的问陪侍在一旁的住持:“我家那儿子千番时候不知道因为何事病倒在床,不知住持这里可有破解的法子?”
大悲寺的住持是个慈眉善目的僧人,许是见多了过来求佛拜神的女眷,他听到江老夫人这么问,倒也一点没觉得惊讶。
“贵府老爷与我并没有缘法,我也没什么破解的法子。”住持含笑道。
江老夫人闻言很是失望。
“不过,我有个师弟想来可以帮老夫人解惑。”住持话锋一转道。
江老夫人闻言眼前一亮:“可否请高人过来一见?”
住持含笑道:“也是巧了。我那师弟平日里都在深山修行,这段时间门恰好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从山里回来了。老夫人也就是在这几天能看到他。或是早两日,或是迟两日,他就不在寺中了。”
江老夫人一听,更加确信自家和这位高人有缘了。
住持让弟子去喊自己的师弟,他自己仍旧留在这里陪江老夫人等人。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一个仙风道骨的僧人随着一个小和尚走入殿中。
那僧人和众人见礼后,就坐到了江老夫人的下首。
江老夫人看到这僧人,心内就蓦然产生了一种信赖的感觉。
这股感觉来的很莫名其妙,却让江老夫人更加相信这僧人的能耐了。
住持为几人引荐了一番,江老夫人这才知道这高僧法号为空若。
她虔诚的问空若道:“我家儿子病倒在床,不知高僧可有办法破解?”
空若看了江老夫人一眼后,极为肯定的道:“贵府老爷是不是生性风流,身边总有许多丫鬟陪着?”
江老夫人听了空若这话后有些脸红。
空若到底不好把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可他就差直接说江老爷每日和丫鬟混闹了。
但是脸红的同时,江老夫人对空若又越发的信服了起来。
江老爷的病因只有江老夫人、大长公主和太医们知道,他们对外只说江老爷是突染风寒。
江老夫人知道那些太医们一向嘴严,他们纵是为了自家前程也不会把江老爷的病因随意往外传的。
“是的,我那儿子……”说到这里,江老夫人顿住了,她总不能说她儿子是个最为怜香惜玉的性子吧。
空若见江老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倒也不勉强她一定要说,他笑道:“老夫人无需多言,我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十分的笃定,莫名的,江老夫人和大长公主都觉得他定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定是知道该怎么办的。
大长公主也不由得来了一些兴趣,她头一次坐直了身子。
“不知高僧可有破解的法子?”江老夫人再次期待的问道。
空若没有回答江老夫人的问题,而是反问她:“老夫人可知老爷为何会有此一劫?”
她儿子为何会有此一劫?还不是那些狐媚子为了争宠整日里缠着她儿子。
想到这里,江老夫人的面上闪过一丝愤愤的神色。
但她却没法和同空若这么说,便僵硬着脸道:“可能是素日里不注意保养身体吧。”
空若闻言微微一笑,他没有戳破江老夫人的谎言,而是给她讲了一个自己遇到事情。
“我在南方游历时,曾经过一个小城,那小城里的一个富户家资不薄,可家中子孙却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要么身子单薄,要么痴呆愚钝,要么少年早夭。这富户家的老爷姓李,他看家中子孙如此,心下着急,便请了许多能人异士到他家中,又是改换家中风水,又是请佛拜佛,可却总是不管用。”说到这里,空若止住了话音。
如江老夫人这样的妇人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类故事,她果真听住了,见空若停住不说了,就问道:“然后呢?”
空若见江老夫人感兴趣,就继续道:“然后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消息,知晓我在当地,就让人找到了我那里。我去他家的祖坟看过,那里风水很好,他家的家宅风水按照常理来说也没有问题。可为什么他家中子孙却总是出事?我去他家的时候,他当时在外地收租,直到晚间门方才回来。待到看到他本人后,我就知道他家为何会有此一劫了?”
“为何?”江老夫人又问道。
空若微微一笑道:“这位李老爷生性风流,犯了邪淫的果报。他家祖上先人颇积了些善行,福泽绵延到了李老爷,所以李老爷暂时未受到业力的影响,可他的子孙就遭殃了。”
空若话说到这里,非但江老夫人,就连大长公主都明白了他在说些什么。
大长公主和江老夫人不同。
江老夫人看不得儿媳妇或是孙媳妇和她的子孙们太过亲近,所以她总是想尽办法想要给儿孙们塞些丫鬟通房什么的。
但大长公主就不一样了,她自来是个爽直的性子,又看多了那些纨绔子弟因为沉溺美色导致家业被败尽的事情,也因此,她最希望的就是能娶到那端正贤淑的儿媳,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丫鬟通房什么的。
江老夫人的所为让大长公主极为不喜欢,可她又不好说些什么。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时候,她们这些做公主的哪里会怕婆婆,可自从晋国成为能和楚国争霸的大国后,晋国君的行事就变了。
他担心皇室言行太过霸道,会让晋国朝臣寒心,转投他国,因此这些年,他一直在约束着皇族子孙,不许他们借着皇室身份随意欺压他人。
也因此,这么些年,大长公主纵是在生气江老夫人的所为也只能忍着。
毕竟,江老夫人也没有做别的事情,只是给儿孙送几个丫鬟罢了。
眼下,看到空若借着别家富户的事情跟江老夫人说儿孙太过风流会给家中带来灾祸。
大长公主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她垂下眸子,准备听江老夫人和空若接下来会怎么说。
江老夫人着实被空若说的话给吓住了。
“难道,这种事情不仅会危害到自身,还会祸及到子孙吗?”江老夫人急急的问道。
“当然。”空若点头道:“我们所做的恶事,要么现得现报,要么由子孙还债。”
现得现报?他儿子正值壮年,却卧病在床,可不是现得现报吗?
江老夫人现在已经十分相信空若的话了,她闻言忙问道:“那既然恶已做下,要如何化解呢?”
空若微笑道:“既已犯下果报,那就要诚心忏悔,发誓自己永不再犯,这是其一。其二则是要将弥补以往做的那些错事了。”
“就这么简单,不用做个法事,看个风水什么的吗?”江老夫人问道。
“有福之人不用看风水,无福之人纵是住在风水再好的地方,也于事无补。贵府家世富贵,宅中风水定是早就请人看好了的,可贵府老爷今日却还是遇上了此劫,这和贵府老爷不修内德有很大的关系。与其做法事,还不如学会修身养性,培植好自己的福报。”空若悠悠的道。
从大悲寺回来后,江老夫人的面色一直十分的沉重。
她在佛堂里静坐了一会儿后,就去了自家儿子的院子里。
江老爷仍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只能进些米汤。
他的床边围着一些穿着五颜六色的丫鬟们。
江老夫人知道这些丫鬟们都是素日里爱跟江老爷混闹的人。
她平日里看这些丫鬟们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在想到她们能恶心到大长公主的时候,还会给她们一个笑脸。
可此时,或许是受了那高僧的影响,王老夫人看这些丫鬟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没眼色的东西。”她张嘴骂那些丫鬟道:“你们老爷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穿的五颜六色的。果真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那些丫鬟们看江老夫人对她们发脾气,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江老夫人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发呆。
她见自家儿子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的躺在床上,心中就是一痛。
空若说过的话,再次在心头涌现。
空若说不用做法事,也不用看风水,只要儿子诚心改过就是。
她问空若,她儿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要如何改过。
空若就说,她可以替他先把那些丫鬟打发走,余下的事情可以等他醒来再说。
她听到空若这么说,就问他,是不是只要她把那些丫鬟打发走,她儿子就能醒过来。
空若当时十分肯定的说可以,他还说如果她们能下定决心把子孙身边的通房丫鬟都打发走,那江老爷就能醒的更快了。
自江老爷生病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笃定的跟她说,只要她按照他的法子做了,那么江老爷就能醒过来。
江老夫人决定,无论怎样,她都要试一试再说。
“请大长公主过来一叙。”江老夫人站在床边对嬷嬷道。
那嬷嬷领命而去,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大长公主带着宫人们来到了江老夫人院中。
两人在房内关着门说了半天的话,谁也不知道江老夫人和大长公主说了些什么。
但是当天晚上,江老爷身边的丫鬟都被打发了出去,当然,江老夫人和大长公主都没用亏待她们,给了她们一笔足够她们吃用一生的陪嫁银子。
江老夫人原本觉得给的银子有点太多了,但是按照大长公主的意思,这个时候就不要心疼钱了,让江老爷好起来才是正经事。
江老夫人一想也是,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到了第二日,江家子侄,包括江行身边的那些没有生育的丫鬟姨娘们也都被打发了出去。
碧玉抱着江行的腿,梨花带雨的道:“六爷,我不走。我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也不会做别的事情,到了外面可怎么活呀。”
江行并非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且碧玉确实自小就照顾他,看到碧玉如今这凄惨的模样,江行就有些不忍。
她忍不住看向云清如。
云清如一直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倒是奉命过来把碧玉和那几个丫鬟带走的嬷嬷出来说话了。
大长公主早就料到,如碧玉这样的丫鬟不会老实离开,因此,她派来带碧玉的人是她的贴身嬷嬷。
这嬷嬷笑着对江行道:“六爷,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老爷。自从昨儿个老夫人把老爷身边的丫鬟都打发走后,今天早上老爷竟然醒了有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了。这证明那高僧说的是对的。在这个时候,您可不能犯糊涂才是。”
江行闻言心里就是一激灵。
是呀,他对碧玉虽然有一丝主仆情分,可再怎么样,也越不过他父亲。
他父亲要是去了的话,江府后续会有许多麻烦事的。
这么一想,江行再无犹豫了,他对那嬷嬷点了点头。
几个粗壮的嬷嬷见状就上前掰开了碧玉。
大长公主听说自家儿子们身边的丫鬟都打发走了,就阿弥陀佛了一声后对嬷嬷道:“因为这些狐媚子,我不知道和那老太婆生了多少闲气。好在老天有眼,今日我也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这个嬷嬷是大长公主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她闻言也笑道:“大爷和大奶奶那边倒还好说。可六奶奶刚嫁进来就遇上这么个事,纵是奴婢们看了,也替她觉得委屈。这要是换个性子烈的人,只怕早就和咱们六爷吵成什么样,又闹成什么样了。偏偏六奶奶却一生都不吭,也不回娘家告状,可真真是个好性。”
“云氏是个好的。”大长公主提到云清若也是只有夸的。
“她比你们大奶奶要好。”大长公主又道。
她提到江大奶奶,这嬷嬷就不敢随意接话了。
好在大长公主也不过是想到江大奶奶觉得有些生气,才提了这么一句,并没有让她附和的意思。
因此,她倒也没有怪罪那个嬷嬷。
江家一口气把子侄们身边所有的丫鬟都给打发了,这事自然瞒不过京中其他的人家。
虽则大长公主府和江府一直瞒着外人江老爷的病情,可有心人还是从中窥到了一丝真相。
不过时人信奉一句话叫看破不说破,众人虽然心知肚明江老爷为什么生病,却仍旧当作不知道。
只在江老爷病好后,派人前去探望。
恒王府
“外祖母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呢?”王元元问前来看望的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闻言微微一笑道:“我和江老夫人这样的人打过无数次交道,她们这样到了晚年还在跟儿媳妇甚至孙媳妇较劲的人一般都极为固执。偏偏她们又占着个长辈的名分,自以为可以在晚辈面前为所欲为。我们纵是跟她说理讲清,都没什么用。既如此,让她有个惧怕。那像她这样的人最怕什么,还不是子孙特别是她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法子虽然粗浅,但却正对她的症。”
王元元听后只能说她想给她外祖母竖个大拇指。
她外祖母这法子要是用在那年轻妇人的身上,只怕也不管用。可对江老夫人这样的人却正是对症。
只应了那句话,办法虽浅,但是管用就行。
从恒王府回来后,云老夫人就问文嬷嬷:“我让你送的信送过去了吗?”
文嬷嬷闻言笑道:“送过去了,空若大师说您不必跟她他道谢。就算你不插手此事,依照江老爷的做派,十年之内也必有灾殃。如今您提前让他们意识到了错处,就此改过,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云老夫人闻言就笑道:“我倒也不是为了江老爷,而是为了清若。要是……”
云老夫人原本想说要是云国没灭亡的话,她又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可话未出口,她就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妥当。
她咳了一声后,对文嬷嬷道:“那瓶秘药是不是还剩半瓶,依我看,你还是赶紧把它销毁了吧。”
文嬷嬷连忙应了,转身去了里间门。
她走后,云老夫人坐在那里想了想,自觉这事没留下任何破绽,方才算是放下心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