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和王元元成婚后,只留了几日的时间陪她,便开始了每日上朝,早出晚归的生活。
王元元隐约听说晋国与齐国似是有了些争执,可具体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是很清楚。
既是弄不明白,那她也不打算问了,横竖这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王元元决定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她的月事一般在每月中旬,王元元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自己的月事将至,恰好前些时日做的醪糟吃完了,她便打算带着丫鬟们做些醪糟。
头天晚上,海生按照王元元的吩咐将糯米洗干净后放在那阴凉通风处,约莫过了八个时辰后,他用手捻起几颗糯米检查了一下,见这些米一捻就碎了,便将这些糯米放着锅里蒸了两刻钟。
王元元最喜欢在廊下那花草茂盛处做这些事情。
百梅素来知道她的习惯,不待她吩咐就指挥丫鬟们搬了一张略长一些的方桌,又让丫鬟们去茶房把她们带过来的专做醪糟的木盆找过来。
海生将蒸好放凉的糯米拿过来时,王元元已经用凉开水化开了酒曲。
待到海生将放凉的糯米放入木盆中后,王元元就一面往里倒酒曲,一面拿着木勺在里面搅拌。
她做这些的时候,大郡主一直扒着她的腿,往上面看。
王元元看她实在好奇,就让百梨抱着大郡主,并把木勺递给她,让她拿着勺子搅拌了几下。
大郡主许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被百梨放下来的时候,她的小脸都高兴的红了。
大郡主的奶嬷嬷站在一旁,看到大郡主现在越来越依赖这个新来的王妃后,忍不住低下了头,掩住了眼中那愤愤的神色。
将糯米与酒曲混合搅拌好,并在中间挖了个小洞后,王元元就让海生把这一盆糯米搬到了暖阁里。
等到她们留出来的小洞里出了酒后,这醪糟就算是做成了。
能够亲手参与美食的制作,是一件十分快乐又幸福的事情。
王元元和大郡主的心情都很是愉悦。
大郡主对于接下来要练习的描红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看她坐在炕上,趴在小桌上描的十分的认真,王元元倒也不打扰她。
她让张嬷嬷和奶嬷嬷一起看好大郡主后,便带着百梨去了后花园散步。
百梅则留在积英院处理院中的大小事体。
“王妃,您打算什么时候把管家的事情接过来?”百梨见这里没有旁人,便悄声问王元元。
此时已是深秋,这花园里自是没有春夏那般繁花似锦的模样,可王元元仍旧觉得此时的秋景别有一番风味。
她一面欣赏眼前的美景,一面回答百梨的话:“外祖母说恒王多年不在京中,柔妃又不是擅于经营的性子,这恒王府里定有许多钉子,她让我先不要插手府里的事,只把积英院经营的水滴不露。等到我站稳脚跟,再提旁的事。”
百梨闻言就点了点头道:“您心里知道就好,奴婢是看您这段时间一直不提管家的事,以为您又想犯懒了。”
百梨自小就跟着王元元对她极为忠心,也因此她和王元元说话也少了一些顾忌。
王元元听到百梨这么说后,就敲了敲她的头笑道:“你这坏丫头,竟然说我犯懒。”
百梨一面躲,一面笑道:“那奴婢不是担心您吗?”
说笑过后,王元元就叮嘱百梨:“你们和这王府,尤其是前院的宫人打交道时务必要小心谨慎,凡事先让着她们。若是那些明事理且心无旁骛的人看到你们如此态度自然对你们更恭敬。若是那些眼中无人的人看到你们如此谦逊却骄纵了起来,你们也别和她们分辨,只记下她们是谁就罢了。咱们这一两年主要就是把这些人的底细给查清楚,认清哪些人是可用的,哪些人是必须要防范的。”
百梨闻言连忙应了,并且跟王元元保证自己和百梅她们绝对不会冲动行事。
王元元继续带着百梨在后花园行走,不过此时她却添了一分心事。
她私心里是想把那些眼线都给打发走的,可若是想打发走那些眼线,须得经过恒王的同意。
问题是她现在并不知道恒王对太子和纯王那些人的态度,上回他们说起大郡主的事情时曾隐约提到一些,可恒王彼时却并不打算深谈此事,王元元也不好追着问他。
若是他明知太子和纯王他们在府里安插了眼线,可他为了让他们放心,默认了这些眼线留在府里。
那她就不能轻易动这些眼线了。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一切事体,端等她在这府里站稳脚跟后再说吧。
就在王元元悠哉悠哉过日子的时候,王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忽然上门拜访。
因快要到立冬了,王元元这日就和百梅百梨商议,立冬要吃什么饺子,煲什么汤。
因暖阁里烧了地暖,因此屋内倒是比外面还要暖和。
大郡主早已脱了挡风的大麾,穿着单衣坐在榻上,一面描红,一面喝几口牛乳。
听到杨嬷嬷上门,王元元先是一愣,随后又想莫非是祖母身子出了什么事吗?
王元元吩咐百梨和丫鬟们看好大郡主后,便穿着鞋,由百梅陪着去了正厅。
杨嬷嬷正站在廊下和金嬷嬷说话,看到王元元走过来连忙同她行礼。
王元元一面说免礼,一面打量她的神色。
杨嬷嬷的神色十分的平静,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
王元元见状,心中也平静了下来了。
两人步入正厅后,王元元脚一转绕过屏风去了见客的隔间。
经过一个多月的布置,这隔间的摆放已经十分合王元元心意了。
隔间的西南方向放着王元元常坐的一张美人榻,榻上垫着墨绿色的锦缎垫子。因已到冬日的缘故,这张美人榻被挪到了远离窗户的一侧。
美人榻的后面放着一张矮凳,凳上放着一个旧铜瓶,瓶里缀着几支梅花,高低错落,令人有清新之感。
杨嬷嬷一看就知道这瓶花出自王元元之手。
王元元在榻上坐下后,就示意百梅为杨嬷嬷搬了个脚凳。
杨嬷嬷谢过之后方才坐了下去。
她先是和王元元唠了几句家常,随后才步入主题。
“前些时日,有位刑部主事托人上我们家为他儿子求亲,求的是三姑娘,我们老夫人有些拿不定主意,让我来问问您的意见。”杨嬷嬷对王元元道。
杨嬷嬷说的三姑娘是王元元三叔的独女,她父母都是老实的性子,只每日靠着份例过活。
她也是个沉默安静的性子,素日里姐妹相见也很少讲话。
“刑部主事好像是正六品衔吧。”王元元问杨嬷嬷。
杨嬷嬷点了点头道:“是的,若是在云国的时候,自是与咱家有些不相配,可现在”
现在云国国破,就连原云国国君都只被封了一个顺德侯的封号,更遑论余下那些云国旧臣呢。
那些自身本有才干的臣子倒还好说,如王家这般依靠爵位过活的人家,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
“那他们家说的这个男子是个什么情况呢?”王元元听杨嬷嬷说完后问道。
杨嬷嬷就道:“这位杨公子今年二十岁,他姐夫之前在南州县做县令时,他曾跟在姐夫身边做主簿,后来他姐夫调职高升了,看他做的好,就跟朝廷举荐了他。他也于去年得了南州县令的职位。”
现今选官制度有三种,一种是察举,由下而上选举管理,由百姓举荐乡里有德之人为官。一种是征召,是由国君选拔有德行的才学之士,任命政事。另一种则是世袭和举荐。或是承袭长辈职位,或是上峰推荐下峰,这两种是现在常用的一种选官方式。不过晋国君是个有为的国君,他担心官位被那些豪强士族把持了,就下令若承袭或者被举荐的是重要职位,那么承袭人或是被举荐人要到国都来参加考试,并由吏部官员对承袭人或被举荐人的德行、才干、风评进行考察。
这位杨公子虽是得了姐夫的举荐,可他既能通过考试,并且通过吏部的考核,想必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干的。
“不过这位杨公子都二十岁了,怎么还没成婚呢?”王元元奇怪道。
“说是之前定了一门婚事,不过那家姑娘得了病去了,因为这个杨公子的亲事就不太好寻了。”杨嬷嬷忙道。
王元元则沉思了起来。
这位杨公子认真说起来门第虽不高,但也不差,且他自身也是个有才干的,又有好亲戚扶持,日后必定也会有所作为。
他的缺点有两个,一个是年岁有些大了,还有一个就是恍惚担了一个克妻的名声。
“祖母既然让你过来问我,想必也是看中了杨公子,只是心里有顾虑吧?”王元元问杨嬷嬷。
杨嬷嬷闻言就道:“老夫人原是不想愿意的,可那说煤的夫人说了一件杨公子的事情,老夫人又动摇了。”
“什么事情?”王元元就问杨嬷嬷。
“那位夫人说,杨公子自去南州县的第一日,就跟着当地的百姓下地干活,每日里至少要做上一个时辰的农活。杨公子的母亲杨夫人之前有些放心不下儿子,就让侄子过去看望他。那位公子回来后说,他去了南州县以后向百姓问路,百姓一听他是杨公子的族兄,十分的热情,不仅把他带到了地里,还送了他一条晒干的腊肉。”杨嬷嬷面露欣赏的道。
“这位杨公子竟是个如此实干的人吗?”王元元听杨嬷嬷说完后,倒也佩服起了那位杨公子。
他到底是个官宦之家出来的公子,竟能耐下性子到地里跟乡民们一起做农活。
“老夫人就是看中了杨公子这一点,才会一直犹豫。并且她老人家觉得那位杨大人之所以派人去我们府上提亲,也是想搭上恒王府。”杨嬷嬷对王元元道。
王元元闻言就看了一眼铜瓶里的梅花。
无论何时,它都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该盛放时就盛放,该凋零时就凋零,不为任何人的意志改变自己的生命轨道。
有时候,她真的宁愿做一棵树,做一朵花,这样就不用面对复杂的人事关系了。
当然,王元元也明白,这只是她的妄念罢了。
她既生活在这世上,自是要与人接触,既要与人接触,又怎能避免的了这些了。
再转过头时,王元元的脸上已是堆满了笑意,她对杨嬷嬷道:“我刚嫁进王府不久,对朝堂上的事也不是很清楚,等王爷晚上回来,我问问他再说吧。”
杨嬷嬷自也明白这个道理,便也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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