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蕴衍拿起西装直接出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谈暮琦坐在原地没有动。
现在,此刻,她只想把两碗馄饨都泼在狗男人身上。
起伏的背影不难看出她的心思。
可宁蕴衍扭转头,似是没有看见。
只恢复往日的平淡,轻飘飘留下一句,“下周我要出差,不来了。”
话说得圆满,但听起来却并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犹如她这里是酒店,喜欢就来住上两三天,不满意就会离开。
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好的事情。
电梯在谈暮琦的后面慢慢关上,屋内又回到往日的宁静。
她静静坐在桌前,听着外面不停有鸟叽叽喳喳的声音。
以前觉得悦耳,现下只觉分外吵闹。
不知坐了多久,房间内的手机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谈暮琦揉揉太阳穴起身接听电话,是教授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继续讨论设计稿的事情。
约好时间,谈暮琦从房间内随手抽出一件鹅黄色的淡雅旗袍,带好压襟拿好手包。
她打开书房的门,地上还散落着她与宁蕴衍胡闹时留下的痕迹。
若是往常谈暮琦定会脸红,可现在只淡淡瞥一眼就挪开视线。
设计稿被人叠放在一旁,谈暮琦将一沓全部拿走。
既然要出差,那她更没回来的必要。
正好眼不见心为净。
每一张设计稿都是各式各样的旗袍,不仅有传统款式,还有改良的款式。
细节和所用面料她都在设计稿上面标注出来。
谈暮琦喜欢在设计时边设计边想每一个地方的绣花是否与布料匹配,是否需要更改。
所以设计稿上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标注。
因此她也对设计稿格外上心,不然也不会放在这边。
只是最近既然决定要住在学校中,那还是带回去好好保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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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快速过去,谈暮琦每天都在改稿与挑选布料之间度过。
每每都是她在设计室待到最晚。
这期间宁蕴衍一次电话也没打来过。
但说白了,谈暮琦也早就已经习惯这般的生活。
或许从答应订婚开始,她就已经知晓会是这样的生活。
不是没有想过结束,但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习惯,被刻进她的骨血之中。
与她融为一体无法割舍。
收回神思她看向桌上放着的设计稿。
这件旗袍她想要做出在暗色灯光与明色灯光下是两种不同的效果。
就势必要用到桑波缎这种面料。
只是现在市面上的面料都不太符合她所要的品质,恐怕还是得找人帮忙。
她拿出手机看了好久,才最终拨通宁蕴衍的电话。
总不能她一人心烦,宁蕴衍那晚做的事情可都是要收报酬的。
于是谈暮琦再一次按下这个熟悉号码的拨通键。
系统铃声响了十几秒后,电话才被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时不时还夹着男人的戏弄声与女人的娇嗔声。
谈暮琦刚欲说话便顿住。
听那端说话的声音,似是宁蕴衍的几位发小在说话。
他这是回来了?
宁蕴衍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听筒之中传来,“什么事?”
“我有一件旗袍需要种布料,帮我找下。”
本是想装得娇弱一点,可话说出来就变得生硬且夹着命令。
宁蕴衍似乎是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就是为这件事情?”
声音变得不耐烦起来,谈暮琦也没多说,敷衍应下。
“以后直接找许秘书,这种事情不需要给我打电话。”
电话被无情挂断,谈暮琦盯着手机界面好久才关上。
她想去找他?
若不是两人冷战的事情被长辈知道,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卓胭便可以让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接,而她只是打个电话便被人烦。
这就是未婚妻。
黑屏的手机印出她此刻姣好冷淡的面孔来。
谈暮琦思来想去本是想给她的母上大人再打个电话问一下,可手机却进来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是宁蕴衍的助理。
她接听电话,直接按下免提,“太太,宁总让我找您来拿设计稿,您现在在学校吗?”
谈暮琦看眼手机的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
“今晚吗?现在太晚了,明天白天再来拿吧。”
“好的太太,明天我会提前和您联系。”
许助恭敬挂掉电话,谈暮琦整理东西后回了宿舍之中。
她与宁蕴衍订婚后,身边的人都直接改了称呼。
好像在他们看来,她与宁蕴衍之间一定会结婚。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宁蕴衍与她家家世相近,两家人也多有合作,这样的联姻对于两家人来说都不吃亏。
但谈家只希望她幸福就好。
还记得确定要订婚之前,爸妈和哥哥都明确问过她是不是想好了。
当时她总以为只要时间够长,冰块都可以焐化。
更何况是人心。
便义无反顾地与宁蕴衍订婚,成为北城的美谈。
可也只是明面上如此,谁不知道宁蕴衍最不喜欢受人的桎梏。
这样的恭维不过是看见两家权力之上。
第二日一早许助便打电话来拿设计稿,谈暮琦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保管。
不是她不相信许助的办事能力,只是设计稿对她来说太过于重要。
而不把原稿给他们,上面的花纹便会有偏差。
“太太放心,设计稿会直接交给宁总放在他办公室内。”
有这句话担保,谈暮琦才真正放下心来。
后又颇有些别扭地开口,“他最近很忙?”
许助停顿片刻连忙回复,“最近公司下面有几个艺人出了问题,宁总为解决他们的事情一直在忙。”
熟悉的话术又再次传入谈暮琦的耳中。
许助不过是安慰她,想将面上的话说得好看一点。
她又不是傻子,这样的道理岂会不懂。
将许助送走,谈暮琦决定不再去想宁蕴衍的事情,着手开始做其他的几件旗袍。
比赛要求每人拿出五件独立设计的原创服装来,风格不限。
谈暮琦这其中有改良款式也有经典款式。
让宁蕴衍帮忙找的布料便是想用来做经典款式的。
用最简单的花纹去打造经典款式,才会是最高难度的事情。
她这边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其间并未收到宁蕴衍的任何回信。
谈暮琦也没有催促,只是按部就班地设计其他旗袍。
这天她在设计室的时候,卓胭突然到访。
设计室是她一个人的,卓胭在学校之中也有。
这样看来便不是为了做设计而来。
卓胭阔步进来,身上的高奢品快要堆满全身。
可反观谈暮琦,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件暗色旗袍,头上一根素簪。
终究还是能够看出来对比的。
两人站在一处,一个典雅,一个华丽到平庸。
卓胭不紧不慢地站在她的面前,谈暮琦也没阻拦,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就在卓胭随手拿起桌上一张设计稿时。
谈暮琦厉声说道:“放下。”
凌厉的眼光扫射过去,让卓胭一愣,随后连忙将手中的设计稿放下。
“你也是设计师,比赛前不随便看别人稿子的事情不懂?”
卓胭先是有些被她吓住,随后才满不在乎,“这不是没看到,你急什么,怕我设计出来比你更好的作品就急了?”
谈暮琦将设计稿一一收好放在桌上,而后说:“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在赛前说这些话挑衅别人。”
她拿起笔,继续修改着图纸,“如果你今天只是来说这些,就没必要了。”
随后谈暮琦摆出一副“不送”的样子。
可今日偏偏奇怪,若是在以前,卓胭定会理论一番,但今天偏偏什么动作都没有。
也不恼怒,也不离开。
谈暮琦没去管卓胭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想要做的不过就是一直激怒自己。
每次却偏偏都是谈暮琦回击几句后便让卓胭下不来台。
她听到一阵链条碰撞的声音,而后看到卓胭整个人向前来不少。
两人的距离逐渐收紧,卓胭眼中满是不屑。
“你可知道,你给你的未婚夫打电话那天晚上,他在哪?”
谈暮琦没有理会她,只朝后退了一步。
卓胭见谈暮琦并不上钩,也不恼怒。
脸上堆满笑意,“他正和我在一起呢。”
“我们在会所中坐在一起,当时他手机上有什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是想要回避的,可他不忍心我起身,便自己拿着手机去了外面,不就是怕你发现。”
最后一句话卓胭是贴着谈暮琦的耳侧说的,“恐怕你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吧。”
谈暮琦握着铅笔的手越来越紧,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动怒。
一切事情都只是卓胭的一面之词,真正的结果如何还不知道。
她不断在心中宽慰自己,可心中还是如同堵着一般的难受。
鼻尖有些开始发酸,谈暮琦猛地睁开眼,对卓胭说:“说够了?那就出去。”
卓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还真是能忍。”
谈暮琦没再说一句话,身上送客的情绪不要太明显。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拿出让人信服的作品来,别每天都让别人以为你走后门,还要捂嘴不让别人说。”
卓胭又想起上课时教授在课程之上说的话。
手迅速抬起,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谈暮琦,“你等着。”
谈暮琦不平不淡地看着她,只当她是笑话。
随后马丁靴奋力踩在地上的声音开始在设计室回荡起来。
谈暮琦冷眼看着卓胭离开,快步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背靠在门板之上。
鼻尖处的酸涩忍耐得太久让眼眶也开始酸涩起来。
谈暮琦用手摸了一下,长睫微颤。
其实她都明白,卓胭说的话不假。
就算是宁蕴衍与卓胭再为亲密,关系再如何,他也不乐意将这样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
也因此卓胭在宁蕴衍的身旁这件事情,谈暮琦会相信。
卓胭没有说谎,宁蕴衍也从未说出实情。
她将情绪收回,又恢复往日清冷的样子。
身上真丝面料的旗袍因方才的波动出现不少的褶皱,脸上的淡妆也出现几分斑驳。
但她没管,只将发髻理好而后拿上设计稿出了设计室外。
此时外面月明星稀,快到盛夏,风吹在人的身上是燥热的。
路灯是此刻月亮最好的伴侣。
湖边杨柳低垂,叶面划过湖岸惹得波纹涟涟。
穿过长长的青石板桥。
明明是盛夏,却让谈暮琦觉得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