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知捏着香囊布袋,咬了咬嘴唇。
许久,她才慢腾腾地递手。
女红比她想象的难,但是勤加练习几天后已显有成效,如果能忽略掉某些伤口的话。
素荑被攥在手心里,犹如通体温润的美玉,她感受到沈序的拇指往小伤口摩挲过,流连又心疼。
酥酥麻麻的质感漫过全身,她说不清那是因为痒还是别的什么。
“没事的,哥哥。”她笨口拙舌地辩解:“我…是因为……”
女孩绞尽脑汁地想理由。
沈序仍是低头,她听见他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嗯,编个合适的借口骗我。”
曦知:“……”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
“是被山上的荆棘划伤的!”她信口胡诌,转而可怜巴巴地撒娇,“痛死了,哥哥吹吹嘛。”
沈序胸口发出一阵闷笑,她正为自己能瞒天过海而沾沾自喜,他一句话毫不留情拆穿。
“背后藏的东西。”
“没有!”她矢口否认。
什么宝贝捂这么牢,沈序莫名吃醋。
“小骗子。”他倾身,干脆自己去拿。
少年半个身体越过,面前投下的阴翳让曦知一激灵。
情急,曦知双臂环住他的腰,沈序果真如遭雷殛般僵硬了动作。
像是没有骨头,软软地缠着他,他不可控地胡思乱想。
许是再用力便能揉进怀里的。
“我不看了……”他艰涩地开口,“先松手。”
察觉到腰腹处的衣料渐渐濡湿,沈序慌忙抚着曦知的后脑。
她抬手揉着右眼,睫毛湿漉漉的,阳光下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更加清晰生动。
他明明是来哄她别跟自己闹别扭的,怎么哄着哄着反倒把人哄哭了。
年轻主公头一次有了挫败感。
他打开饭筐,里面除了几道可口的饭菜,还有东街卖得最好的糖葫芦,他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
糖衣晶莹,红色的山楂上挂着厚厚的糖霜,很快曦知就被吸引了去。
她单纯好哄不记事,才掉了几滴眼泪又乐呵呵地咧嘴笑。
蛾眉粉靥,娇艳不可方物。
贝齿咬碎糖衣,沈序抱她去木榻坐好,看见了台几的书信。
他顺手让女孩坐在自己腿上。
曦知凑前:“我在县公书房发现的,哥哥知道晋阳主公是谁吗?”
沈序寥寥落眼。
“不知。”他淡淡移开视线,笑:“我们跟他无非是两个世界的人罢了。”
对噢,他可是主公。
虽然林曦知对此一知半解,但潜意识里她觉得主公应该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
她咬下一整颗糖葫芦含在嘴巴,朱唇与山楂相映,曦知便这样含着抬头仰望他。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勾人。
沈序双指蹭着衣带,轻轻揉搓。
“哥哥也很厉害,哥哥也是主公。”糖葫芦在檀口里清脆地爆裂,酸甜味沁入舌腔,曦知含糊不清地咀嚼说话。
他知道,她不过是在玩笑。
“好。”愿景落地生根。
曦知满足地晃腿,眨眼糖葫芦串还剩下一颗。
沈序有意逗弄她:“不给我留个吗?”
她大方地举起木签,“喏,你吃。”
只是,眸光闪黠,估计蕴藏了鬼点子。
沈序半信半疑,木签横在两人中间,曦知笑眯眯地望着他。
甫接近,女孩也托着腮,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糖葫芦。
影子倒映在窗纱,好像亲昵地依偎缠绵,细看才可分辨。
她盯着糖葫芦,他盯着她。
半晌,眼帘垂下。曦知歪着脑袋望他将咬上糖葫芦的那一刻。
鼻尖绒绒触感掠过,额头蜻蜓点水地相抵,沈序呼吸一滞,调皮小猫趁他失神明目张胆地叼走了糖葫芦。
吞吃入腹,还趾高气扬地地冲他哼笑。
“哥哥傻乎乎的。”她向他吐舌。
心如擂鼓,沈序勉强闭眼稳了清明,再开口声音微带了哑意:“不可以,戏弄我。”
为什么,他会像鱼池里的鱼,一钓就上钩。
南征北战这么久,奇门遁甲的兵术他早已精通,任何敌人的战术都能化解,却唯独轻而易举地着了曦知的道。
为什么……沈序摁着心口,一遍遍地叩问。
——
四月初九,沈序从城内议事回来,老远就望见梁七月和霍宵躲在他家门口鬼鬼祟祟。
“梁姑娘。”他循礼颔首:“有何事找在下吗?”
七月显然没料到他的出现,惊了一惊拽着霍宵的袖口:“没有没有,我们……”
她拼命朝他使眼色。
霍宵两眼一翻,赔笑:“我们,我们来看看您过得好不好。”
十分蹩脚的理由,比林小骗子还不会骗人,沈序绕过他俩径直走向屋内。
“等等!”七月拦住他,眼睛不停地在少年身上逡巡,嘴里嘀咕:“奇怪……香囊呢。”
沈序一哂。
“我说没有啦,曦知早讲了。”霍宵一脸小人得志,“请客,我要八只烧鸡!”
临走前,七月仍不死心地瞧。
至于自己被两人打赌注,沈序默默记了一笔,决心日后回梧州好好找霍宵算账。
他抬腿迈进屋子。
小桌边是一抹靓丽的身影。
他故意放轻了脚步,待走近,才发现女孩正埋头仔细地做着什么。
时而蹙眉,时而抿嘴,小动作那么多,沈序饶有兴趣地驻足欣赏。
忽然,他看见曦知皱眉嘶了一声,似是吃痛。
“还是手生哎。”女孩凝视着指尖冒出的殷红血珠,正欲略过。
脚步速至,沈序不满地瞥了一眼她的针线,旋即他看见了曦知渗血的伤口。
没有犹豫,他下意识地牵过她的手放到唇边,吮去了血珠。
“唔。”她瞪圆了杏眼,脸颊霎时红得热烫。
他他他!他吮就吮了,干嘛还凶巴巴地抬眼瞪她!
曦知慌忙别过视线,沈序强势地占着她的手,直到无事。
他的表情很不愉快,女孩徐徐地喘气,不敢对视。
目光落在头顶,极具压迫。
“荆棘扎手,嗯?在绣什么。”
“衣服,”曦知小声地认错:“我已经学会了……”
是衣服吗,沈序居然有些遗憾。
她终于敢觑他一眼,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我要回去了。”
沈序挑眉:“今晚不宿在这儿?”
“嗯,”曦知回:“你枕头太高啦。”
入夜,沈序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棉枕。
高么?他摸了摸脖颈。
四月初九的深夜,他没有收到香囊。
少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盯着黑漆漆的承尘,总能闻到一股隐隐的梨花香。
明明她不在。
沈序忽地起身,翻开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