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错愕地看过去。
树影斜斜懒窝在水波里, 他就站在相隔不远的湖边,玄衣染满风尘,不知为何,往日富有光泽的唇瓣在此刻显得些许苍白。
当被那双无波无澜的凤眼望着时, 云晚诡异的心虚了瞬间, 尽管她什么都没做。
谢听云眼皮下压, 云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放在郁无涯的胸膛上, 呼吸凝固,指尖猛然变得滚烫,她惊慌失措地把手抽回, 想了想,又把那两块破布料重新盖回去。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云晚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见谢听云,尴尬地不住搓手手。
谢听云神色一沉:“看样子是我不该回来。”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云晚急忙狡辩, 她就是单纯的有点意外,不过细想之下也不奇怪, 霞玉山被天吴设有结界, 时间流动的速度和外界不一样。照这样说, 谢听云是一结束就过来找她了?
她偷偷观察着谢听云的脸色,对方蓦然抬手, 指尖向她的脸颊伸来,云晚条件反射朝后躲避, 他指尖一顿, 又将指腹贴上额头,搞得云晚一头雾水。
“干嘛?”
谢听云平铺直叙:“看看你发烧没。”
“……”
气氛沉默,云晚的脸憋涨得通红。
他竟然怀疑她想那个那个??!她是那种人吗?是吗是吗?!
确认云晚不是犯老毛病后,谢听云倏自把手收回, 低头瞥向郁无涯,虽无言半句,眼梢却露出几分不甚明显的敌意。
云晚感觉到愈发低冷的气氛,小声狡辩:“我给他疗伤,没别的……”
话音刚落,晕迷不醒的郁无涯忽然惊醒,原本紧闭的左眼半睁,瞳孔流转着一股冷意,艰难地发出几个颤音:“你……敢打我?“
你他妈快闭嘴吧!
云晚一记手刀敲在郁无涯脖颈,他脑袋一歪,再次昏迷不醒。
世界重新清净下来,云晚跪坐在郁无涯身前,仰起头,乖乖巧巧看着谢听云,“看,我没骗你吧,他身受重伤。”
谢听云敛眸不语,这让云晚很是焦躁。
想想又觉得不该,自个儿一清二白,孤家寡人,心虚个屁!
大女人就应该支棱起来!!
“我……”
刚说出一个字,就被谢听云打断。
他捂着胸口咳出一口浓血,被鲜血染红的唇角令那张清隽的面容越发苍白。面对着云晚诧异的视线,他只是揩去嘴角血迹,眼皮半垂不垂,气若游丝地说:“无妨,你先给他疗伤。”
云晚……吞了口唾沫。
她哪还敢继续给郁无涯脱衣服疗伤,无助的看了看谢听云,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郁无涯,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他是你的大师兄,你身为昆山弟子理应先担忧大师兄安危。”谢听云说半句就会虚弱地喘一口,眉眼憔悴,“救人要紧,不用管我。”
“我、我叫我师姐过来!” 云晚取出琉璃镜给柳渺渺发了消息,又让玄灵在郁无涯周身布下护身阵,防止妖兽袭击。
做完这一切,才上手搀扶住谢听云,眼中明亮,透出几分担忧,“谢听云你没事吧?”
谢听云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轻勾,很快又被他压下来,咳嗽声说:“受了点轻伤,不如你师兄的严重。”
……这人怎么一口一个你师兄你师兄的,阴阳怪气。
云晚皱着眉头说:“我又不喜欢郁无涯当我师兄,你别这样叫他。”
谢听云淡淡地:“哦。”
云晚更加着急了,“他掉河里,我捞上来,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郁无涯不当人,她还想当呢。
谢听云再也抑制不住,眉眼缓缓荡开笑意。
云晚无所觉察,扶着他坐下,不住关切着:“你伤哪了?”
“肩膀。”
“我看看。”
云晚才上手过去,就被他抓住。
谢听云轻颤睫毛示意,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云晚赶忙收回手,不假思索地拆下束在脑后的发带,蒙住郁无涯那双可怖的眼睛,利落的在后头打了个结。
郁无涯尊严心强,一直遮住眼睛许是怕人看见,哪怕再讨厌他,她也不会把他一直维护的东西打破给别人看。
她做得自然,躺在地上的郁无涯指尖微动,依旧没有睁眼的迹象。
那根发带是红色的,谢听云这才注意到云晚着的也是一身红,尽管皱巴巴还有几处破损,但不难看出是婚服。心里一紧,陡然不是滋味起来。
谢听云善于隐藏情绪,即使如此也没在脸上流露出半分不自在,只是觉得肩上那处伤真的泛起刺痛。
“师妹!”
“师姐。”云晚起身相迎。
她平安无事,柳渺渺自然是高兴的,高兴过后就注意到脚边的谢听云和郁无涯,她从一开始就看不惯谢听云,自然而然无视他,把所有注意力落在了郁无涯身上。
“师兄这是怎么了?”
云晚面不改色扯谎:“估计是昨夜受了重伤,昏迷到现在。”
柳渺渺正想拿开他眼睛上的红条,就被云晚阻拦:“师兄眼上有伤,避光比较好。”
柳渺渺一下子停手,再次检查别处,待看到腹部时,秀眉微拧:“师兄这是和谁缠斗一夜,骨头都断了。”
明明她这话没什么不对,但谢听云在旁边,这句话就变得不得劲了。
谢听云心眼小脑袋大,该不会又胡思乱想吧?
她硬着头皮忽视谢听云若有若无瞥过来的视线,说:“师姐,大师兄就交给你照顾。师叔有伤,我不放心他独自回苍梧宫,就劳烦你告诉师父,我晚一天回去。”
闻言,谢听云瞳孔一紧,顾不上吃飞醋,盘算着怎么打消云晚送她回去的想法。
谁知下一秒,就听柳渺渺说:“既然不方便,就让师叔与我们一起吧。”
云晚的那话让柳渺渺如临大敌。
怎么看怎么奇怪,怎么看都觉得谢听云心里有鬼。
柳渺渺满是敌意地瞪着谢听云。
她又不是缺心眼,怎么可能让貌美如花的小师妹和门路不清的野男人同行同住,看他那紧张的表情,估计就是怕她阻拦。
柳渺渺扬了扬下巴,满脸倨傲:“玉徽院地方大,不妨师叔来玉徽院疗伤。”她要把谢听云放在眼皮子下面,不给狗男人半点做坏事的机会!
此话一出,云晚默然;谢听云松了口气。
“师姐,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刚巧师叔独自寂寞,有师叔陪着说话也不错。”柳渺渺一锤定音,“就这样,师叔和我们一起走。”
云晚:“……”
“我去找秦芷嫣,用她的船送我们。”
柳渺渺拍拍屁股离开,没一会儿就领着秦芷嫣他们过来。
加上谢听云,现在一共九个人,其中伤者五人,秦芷嫣也很大方的拿出她的宝珑船,害怕这么多人会拥挤,特意将船变大,空出两个房间用来放伤者。
众人接连上船,云晚和谢听云留在原地不动。
柳渺渺对她招手:“师妹,快来。”
云晚缄默半晌,搀扶着谢听云上船。
“你们三个睡这间。”
云晚进去一看。
好家伙,郁无涯,楚临,加上一个谢听云,男主男二炮灰反派都给整齐活儿了。
楚临和郁无涯伤得都挺重,这么折腾半天都没醒,云晚指着角落空位,对谢听云说:“你也躺?”
谢听云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连头发丝儿都写着抗拒。
云晚拉了拉他的袖子:“躺嘛~”
他不情不愿躺了。
位置小,谢听云整个人贴紧墙壁,就连衣角都不想和旁边那两个人有所接触。
“我们这里只有白珠是太初院的?”
柳渺渺点头。
“那算了。”云晚可不信她,低头在储物袋里翻找着瓶瓶罐罐,终于找出一瓶百灵药。百灵药属于万能药的一种,无论是跌打肿痛还是剑伤骨折,都可以治,效果还都不差。
云晚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谢听云上药,索性把药瓶塞到他手里面:“你自己涂涂。”
谢听云垂眸放着那药,再一抬头,云晚已经随着师姐离开。
他正要上药,旁边两个碍眼的东西就开始哼唧,谢听云皱眉,难以忍受,收起药独自蜷缩在角落。
**
红色宝珑船慢悠悠地顺着玄烛的轨迹行走,青山远归,星云氤氲。
一夕间发生这么多事,云晚根本睡不着,兀自来到船外,发现谢听云正独倚红围栏,绝世剑立于身侧。
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过分长的睫毛轻遮瞳眸,一张沉寂的眉眼,却被凉月勾勒的出尘俊逸。
云晚目不转睛盯看许久,直到谢听云偏头过来,才恍然惊觉。
“你不是受伤了?怎么不早点歇着。”
谢听云的视线落在远方晴眉:“不想。”
云晚靠近他,“药上了吗?”
他不说话,看这样子就知道没上。
云晚无奈地叹了声气,伸出手:“拿来。”
谢听云耷拉着浓睫。
“药。”
他听话的把那精致的白瓷瓶子放在云晚手上。
云晚拉着他就地而坐,小心翼翼拉开他胸前的衣衫,害怕弄疼谢听云,解衣服的动作放得格外轻柔。待里衣敞开,看清肩膀上的伤痕时,云晚还是惊得倒吸口气。
那三道口子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皮肉撕绽,甚至能从翻开的红肉里看见白骨,伤口不再流血,但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怎么弄得?”她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的表情有多担心,谢听云屈膝而坐,手肘撑着膝盖,掌心托腮,笑意有几分慵倦的意味。
“取珠时惹怒六首蛟的神随,不敌我,便使用奸计。”他满不在乎,“无碍。”
结合琉璃镜所看到的画面,云晚越听越觉得扯,“真的?”
谢听云笃定:“真的。”
云晚:“可是我看到你在琉璃镜上摇人哎。”
谢听云静了瞬,“闲来无事,找乐子。”
果然,他就是在扯犊子,云晚没有拆穿,强忍着笑给他上药,红色的药酒涂在伤口处更加狰狞可怖,怕谢听云疼,嘴唇凑过去吹了吹:“疼不疼?”
“不疼。”他满是无动于衷,反倒让云晚心疼了好久。
“那你折腾这么久,取上蛟珠了吗?”
“嗯。”谢听云一挥袖,掌心多出一个小盒,里面正是光泽圆润且饱满的六首蛟珠。他只给云晚看了一眼便收好,“你呢,龙骨拿到了?”
“拿到了。”云晚也给谢听云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眼眸亮晶晶,“我一拳就把天吴打趴下了,你也是吗?”
谢听云微一思衬,恬不知耻点头:“也是。”顶多就是打不过又摇不到人的时候让薄昭招呼来一群弟子,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是苍梧宫的宫主。
云晚没有再问其他,安安静静地给他包扎伤口。
夜色宁静,谢听云那双黑瞳一瞬不瞬望着云晚,她在专注的时候格外动人,明明只是六七章未见,却让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知月夜蛊惑,还是氛围恰好。
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向云晚靠近,指尖自然而然把她垂落在脸颊的发丝别在耳后,双眸逐渐幽深。
谢听云的触碰让云晚手抖,正当两人的气氛越来越黏腻,眼神越来越纠缠时,身后毫无预兆地响起柳渺渺的声音——
“晚晚,我梦见你和师叔在幽会,你是一个人在外面吗?”
宛如一道惊雷当头劈下,让云晚瞬间清醒。
艹!
师姐你的梦里是装了雷达吗!!!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