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十九年腊月还没过完,宁美人生下了一个儿子。
太子高兴坏了。
他想把孩子抱给太子妃养,说句实在话,如果是女儿的话给宁美人养也就算了,但是儿子,放宁美人那里,他就挺害怕的。
但是太子妃拒绝养。
她捏捏太阳穴,疲惫的道:“殿下,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无法去养一个新生的小儿,这小儿的事情最多了,身子弱,一个不小心就要病了,我可没有精力去照顾他。”
太子倒是不觉得她说谎,太子妃忙碌,这是真话。
然后又听她说,“再者说,我当初答应养河洛和小朔,那是因为他们的生母信任我,我才敢管的。”
“不然,我说给孩子吃肉,三更天起来读书,她们心疼孩子,觉得我虐待孩子,我怎么办?我要是答应了,便没了威严,我要是不答应,她们又怨恨我,我不是孩子的生母,就跟后母一般,做什么都难。”
“好在黎侧妃两人是好的,事事顺着我来,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对自己尚且狠,对孩子难道柔和?没有生母的支持,我很难养好孩子。”
太子明白,太子妃确实是个严于律己又喜欢严格要求别人的人。
但是他又不想让宁美人养孩子,叹气问,“她虽然好,但脑子不大行,这么多年,也没见着她做出过什么大事。”
太子妃:“……”
你说的大事是来挑战我吗?
她白了他一眼,“殿下,你不用防我,我没孩子,指望着河洛和小朔呢。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对他们好。我也不是恶人,不会主动害人,可如今宁美人生了皇子,为了河洛和小朔好,我都要看着她,不准她起坏心思。”
太子被她这么一说,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之前可没想过宁美人敢下手害孩子。
太子妃笑了,“你自己选的美人,她最会什么你忘记了?这些年里,东宫姐妹们和和气气的,你去谁那里大家都不争不抢。”
太子:“……”
确实不争不抢,还都提醒他去太子妃那里。
太子妃继续冷笑,“就宁美人一个,上蹿下跳,还敢使坏手段害人。越美人那次,不就是她自己掉湖里去,偏说是越美人推的,为的什么,殿下难道不明白?不过是因为你多疼了越美人几天。”
“我本是要重重罚她的,免得这股歪风邪气出来,结果殿下偏偏护着她,让她继续作孽。”
太子理亏。因为他当时也觉得越氏是无辜的,但是他还要用宁美人,自然要护着。
且怎么说呢……
太子狡辩:“孤也没有罚她,只让她闭门思过而已,倒是宁美人,白白进湖水一趟,成了个落汤鸡。”
说句实在话,太子还挺喜欢宁美人的。虽然觉得蠢,但是蠢笨的美人也挺讨喜的。
因为她心机有,但是总不成功嘛。
可是,那是有太子妃压制着,她也只能使出这些小手段,要是……这些小手段出现在河洛和小朔身上,太子能立马掐死宁美人。
太子妃见他那样子,心里松口气,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容忍宁美人,无外乎是宽太子的心,二是因为宁美人没有孩子。要是她生的是女儿,太子妃也不会给她下眼药,但是她生的是个儿子。
对不起,宁美人,你自求多福吧。
太子妃叹气,道:“殿下,她心思本就不正,之前我多多看着,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但是小孩子,尤其是河洛和小朔还没有长大,我最怕一场风寒,一次落水,就能让我自己后悔莫及。”
太子脸色很不好,他觉得太子妃所言极是。
太子妃最后道:“依我看,不如就送去母后那里,宁幼出嫁了,母后又因寿国公的事情一病不起,正是膝下空虚的时候,有个孩子给她养,她自然是高兴的。”
“母后是个好人,这点殿下知晓,她必定不会亏待孩子的。说句实在话,我嫁来东宫能有这么舒坦,全因母后宽厚待我,我时常想要尽孝,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多多补偿宁幼,希望她顺遂安康。”
“如今再给母后送个孩子过去,一是全了咱们的孝道,二也是宽宁美人的心。母后的宫里管得严,我的手插不进去,宁美人也能放心些。”
她头疼道:“殿下也多宽慰宽慰宁美人吧,我盛梦瑶虽然跟她不对付,但是做事情堂堂正正,从来不害人命,不做**手段,我做的事情是正事,只愿天下的女子都能好过些,快活些过日子,忙得很,哪里会去害她。”
“别整日里把我当做敌人,我都不屑跟她做对。”
“东宫里的姐妹们都好,我愿意去照顾,她年岁小些,我也愿意容忍,但是最好别因为生了个儿子就想把主意打到小朔身上,小朔出了任何闪失,我都要她赔命的。”
“我英国公府能让他家一个五少爷进佛堂,也能让他家的女儿死无全尸。”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只要她敢伤害孩子,我就干杀了她,剁了出去喂狗,你看我敢不敢!”
太子被吓了一跳,不过太子妃说的话都是为了孩子们好,他也不能骂啊。非但不能骂,他还挺赞同的。
于是错过了骂太子妃的时机。
然后觉得太子妃的提议真不错,把小儿子抱给母后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他就去抱儿子了。
宁美人哭得撕心裂肺,“是不是太子妃出的主意?她这个恶妇,恶妇,她就是见不得妾好,要分散我们母子两个。”
太子看见她脸上露出来的阴毒神色,瞬间想起了太子妃的话,骂道:“你胡说些什么!太子妃也是为了你好。”
宁美人哭声戛然而止:“……?”
太子厉声道:“你最好别打什么主意,不然太子妃杀你之前,孤就先杀了你。”
宁美人:“……???”
太子在说些什么?她怎么听不懂了。
但就是这空隙,太子抱着孩子走了。还下令禁足宁美人。
“让她呆在屋子里面好好养身体,不能出门。”
他烦的很,便先关着吧。
太子妃听了消息,笑了笑,“太子殿下是个明理的。”
长平十九年就在吵吵闹闹里中过去了。不仅东宫吵,朝堂上因为赋税的事情也还在吵。
因这一年的突变,沈怀楠的脸上出现了锐气。之前见着谁都笑呵呵的,现在也会唬着脸了。
户部尚书看见他就笑,“你瞧瞧你,新来的主事看见你就躲。”
沈怀楠摸摸自己的脸,“下官真有那么吓人?”
户部尚书点头,“确实有威严多了。”
倒是没说绝对是吓唬人。
沈怀楠也不纠正,摸摸脑袋,“就这般吧,免得以为咱们户部的人好欺负。”
看着像是要去干架似的。
兰重算不得贫家子,但是也绝对算不上是世家,他笑着道:“上回咱们在朝堂上打架传了出去,说什么的都有。”
可不能再打架了,不然朝廷的威严何在。
沈怀楠恭恭敬敬的应下,“下官肯定听您的。”
他道:“下官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这也是真的,平日里您也知晓,喜欢以和为乐,不会去挑衅人。”
兰重还是相信他的。沈怀楠是个周全人。周全人好懂,好用,好商量。而且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态度,虽然深受陛下和太子的器重,但是很听话。
他满意的走了。沈怀楠拢拢身上的衣裳,吹着寒风回去了。长平二十年春,陛下将长达半年之久的新赋税法颁发了下去,令各州按照上面的办。
因这事情争论的实在是太久了,所以众人也算是熟悉,没有大惊小怪。沈怀楠每天忙个不停,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他不算大人物,但如今因陛下将他当成个靶子,他也算不得小人物了。
他呼朋唤友,开始去王氏酒楼吃饭,每天里都要定下一个雅间。
大家倒是轮着来请客,但每次轮到沈怀楠,他都挂折邵衣的账上。日子久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妻管严,口袋里没有一分银子。
后来威远将军倒是为他正名了。
“他有银子花销的,每天十文钱,攒一攒,也能吃一顿好的。”
传的多了,就有讨好他的人暗地里给他送外室和美人。虽然说折邵衣不好惹,但是男人嘛……这有什么啊。
结果沈怀楠去赴宴的时候看见那貌美的姑娘就哎呀哎呀啊呀呀的大叫起来,“你们还害死我啊!”
站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道:“诸位可要给我作证,我可没要这些外室妾室的。我是清白的啊。”
太子正好在酒楼里面跟李荣光说话,闻言朝外面看去,只见着沈怀楠狼狈愤怒而出,便叫人去打听,一打听就笑了。
“这些人送东西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他家那母老虎连孤送去的美人都散了,如今都在王氏酒楼里面做厨娘和侍女呢。”
他幸灾乐祸的道:“孤以为没有人敢送妾室了,没想到啊,竟然真有。”
“去叫个人看着,看看敢给沈怀楠送妾室的人有什么下场,折家老九可不是什么善茬。”
跟着太子妃学出来的,能有什么好。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听说那家的儿子被人揍了。
在什么时候被揍的?
去外室那里的时候被揍的。
太子笑得不行,“他送人家外室,他儿子也养外室了啊?”
属下点头。“养了。”
养了,还是暗搓搓养的,这种时候被打,就不能大肆宣扬出去。而且人家也知道是谁打的,因为被打了之后,他出门就遇见了盛瑾安。
五城兵马司的人骑着马从他面前过,盛瑾安坐在马背上,朝着他脖子比划了一下。
——杀了你哦。
这人便回去就骂老子,“你送谁妾室不好,你送沈怀楠,他能这么多年一天只有十文钱花销,你还能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怂蛋吗?”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