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衣笑着说,“看来你家姑姑从未在你面前提起过我,但我却曾听过顾离说过你。”
程司衣把她早年是如何和顾离结缘的事,给顾司司说了一次。
原来程司衣也像秦青青那样,有一个贫困潦倒的家,但和秦青青不同的是,程司衣连一个好赌成性的爹都没有,她的父母双亲,早就在一次水灾之中,双双被大水冲走了,便再没有回来了。
当时的程司衣才七岁。
也幸亏当时她的兄长带着她到山上去捡菌子,她才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大水一并冲走。
她的兄长很疼她,也待她极好,不像秦青青的爹爹和弟弟那般,只会把她当成摇钱树。
那天以后,幼小的程司衣便和兄长相依为命。
她的兄长每天到码头给人背货,赚取几个铜板,而程司衣就在家里做好了饭菜,静静地等着哥哥回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
但长期在码头日晒雨淋的,她的哥哥身子也劳损了不少,程司衣看着十分心疼。
有一天,她终于想好了,她只在家里做点家务活,做做饭菜洗洗衣服,终究不能为兄长减轻一些钱财方面的负担。
于是她走出了家门,逐家逐户拍门,看看有没有人需要洗衣服。
很多人一打开门看见一个蓬头垢脸的丫头,下意识认真她是来讨饭的,话都还没开口说,门就已经无情地关上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一家张灯结彩的高楼的后门,她早已经精疲力尽
,饥肠辘辘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敲响那扇门,总算从里面出来了两个人。
“请问你们这里需要人洗衣服吗?”
她有气无力地说。
开门的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番,颇为嫌弃地说,“就你?瘦得跟猴子一样,我养的狗看起来都要比你力气大,你还是快走吧。”
说完,眼看就要把门关上了。
天已经暗下来了,眼看兄长马上就要回家了,如果这家人再不聘她,意味着她这一天都白费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死死地撑着那扇门,不让它关上。
“你看,我力气很大的!如果你这里没有衣服需要洗,我打扫做饭也懂,我很勤快的,你让我干什么活都行!”
那个男子还是不为所动。
他旁边的男子却轻轻拉住了门,不怀好意地对她说,“是不是让你干什么都可以?”
程司衣当时只想尽快找到一个东主,这样就能挣点铜板,好让兄长能够歇息歇息,不用每天三餐奔跑。
她毫不犹豫地说,“做菜打扫、洗洗打水,我都会的!”
那个男子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猖狂起来,两粒眼珠子就像要长在她身上。
那个一开始要赶走程司衣的男子见他色眯眯的样子,马上警觉起来,“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个见色起意的男子朝着里面的房子唾了一口,气冲冲地说,“反正里面那群娘们一个二个看不起我俩,她们也不过是婊.子,装什么黄花闺女,现
在难得来一个送上门的,要是不享用,那不是暴殄天物不成?!”
他的话刚落音,伸手就要把程司衣往门内拉。
程司衣身形干瘦,哪里是那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的对手,眼看就要被他得手。
她连忙大声呼喊,对着那个色.欲熏心的男子又抓又踢,意图引起路人的注意,再不济惊动屋子里的人也好。
但不幸的是,那条小巷四下无人,屋子里觥筹交错的声音不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就在程司衣即将绝望的时候,那个拉扯她的男子被突然出现的人一拳打翻在地上。
程司衣马上挣脱了那人的魔掌,回过神来才看到救她的人正是她的哥哥。
那天码头的活儿不多,所以她哥哥比往常早回来,回到家找了一圈没看到程司衣,连灶头都是冷得,想必连中午也没有生火做饭。
她哥哥觉得奇怪,于是出去寻她,经过花楼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本来想着程司衣不可能去这种烟花柳地,但那叫声越发凄厉,他不得不去看一眼,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
程司衣是得救了,但那个男子被程司衣的大哥打得脸青鼻肿的,他恼羞成怒,把她哥哥告到官府去了。
那个当官的也是个昏庸的,也不看看程司衣的大哥出手打人的真正原因,就听了那个猥琐的男人一面之词,判定了他得赔偿十两银子作汤药费。
程司衣家里本就一贫如洗,哪里能支付得起
那么多的银子?
于是,衙门的官兵就把她哥哥扣押在大牢里,什么时候把钱凑够了,什么时候可以放人。
身无长技的程司衣心如死灰,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竟无意撞上了刚好和婢女出来买孔雀羽毛丝线的顾离。
两人年龄相当,但一个蓬头垢脸,心境苍凉;而另一个却前呼后拥,笑靥如花,真的是云泥之别。
顾离的婢女看到程司衣冒犯了自己的主子,出手就要打她。
程司衣马上伸出手想挡住,但那个婢女的手却迟迟没有打下来。
程司衣缓缓地睁开眼,正看到顾离把那个婢女的手捉住,一脸怒容。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女子发怒,可以这般美。
此时的顾离脸上一点狰狞凶狠的感觉都没有,她只是神色冷冷的,你可以感受到她的不快和愤怒,但那种愤怒并非如同火山爆发的汹涌,反而带了些小女子的娇嗔。
程司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真的应了那一句,人比人,气死人,程司衣相形见绌,只觉得眼前的顾离就像仙女一样,而自己,不过是地上的尘埃。
以自己尘埃一样低微肮脏的身体,触碰了谪仙一样的人儿,实在是罪过。
但她身上一个铜钱都没有了,即使她有,她也赔不起顾离的那身衣裙。
所以她只能连连道歉。
“你叫什么名字?”
顾离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声声婉转,句句动听。
“程纾。”程司衣战战兢兢地说。
“哪
个纾?”顾离好奇地问。
“丝旁的那个纾,纾困的那个纾。”
程司衣虽然家境贫寒,但她娘还在的时候,肚子里倒是有点笔墨,特意给程司衣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也反复手把手教她念,教她写。
程司衣初时觉得这个名字甚美,但不明所以,知道后来才知道了这个纾字,寄托了她娘亲对她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