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妃看到顾司司可以划清界限的样子，便知道顾司司对慎王无意，她不仅有些失望。
说实话，宋妃本来就出身低微，只不过是凤栖梧的一个绣女而已，比顾司司商人之女的身份更为低下。
所以她并不介意顾司司的家族背景比不上朝中的那些臣子家的大家闺秀。
反正不过是当个妃嫔而已，又不是皇后，难得皇儿喜欢，就在皇宫好生养着便好。
到时候如果真的有幸获得慎王的宠爱，生下个一儿半女，也比嫁与寻常百姓家要强得多。
原本宋妃娘娘都想好了，待慎王正式登基后，她亲自给他物色几个可心之人，既然皇儿喜欢顾司司，那她也可以到时候一并纳入后宫。
但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顾司司居然没有对巨大的尊荣动心，反而选择敬而远之，这大大出乎宋妃的意料之外。
而且听顾司司的语气，她好像对慎王还有一点抗拒，只怕这姻缘是难成了。
虽然如此，但宋妃还是颇为欣赏顾司司的自白，有一说一，比京城贵女中流行的矫揉造作、惺惺作态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顾司司的性子活泼，正好和慎王的沉默寡言互补不足，宋妃看到也是欣喜的。
只可惜终究是没有缘分了。
宋妃也是客豁达之人，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反而留意到顾司司的腰间系了一个东西，仿佛是一个卷轴。
她轻声问了句，“你过来觐见本宫，身上
带了个什么东西？”
顾司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腰间的卷轴取下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举起高于额头处。
“回娘娘的话，我家姑姑临终前交代奴婢，如果有机会，把这一个卷轴交于宋妃娘娘手上。”
“你说什么？她……她死了？”宋妃一脸的震惊。
顾司司微微点头。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顾离去世的那一天，顾司司明明伤痛欲绝，但泪水哭干了以后，慢慢地，心便没有那么疼了。
身上的伤口如是，心中的伤口亦然。
现在即使他人再提及顾离姑姑，顾司司已经不会动不动就红了眼眶，反而能坦然面对了。
“但……祈福灯宴的时候，你不是才说你家姑姑在江南养病吗？怎么会……”
宋妃心中一沉。
“我家姑姑本来就病重，已经药石无灵，离世是早晚的事。她这样拖着病体活着也是痛苦，换个角度想吧，或许离去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顾司司听过很多人对她劝慰，现在，也轮到她来劝慰他人。
宋妃有一刹那的恍惚。
佳人薄命，说的就是顾离吧。
但她起码获得过一个男子毫无保留的爱，那份爱延绵了数十年，直到他身归黄土。
宋妃看了一眼顾司司手上的卷轴，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她和郑后一同欣赏的那一幅，眉眼间有些失意。
但顾司司一直举着，宋妃沉吟了片刻，还是让身边的宫人明珠接了过来。
既然刚才她已经看过这幅
画了，现在也没有再打开的必要，于是她示意明珠把画放在桌上就好。
那个卷轴让她不禁想起很多个晚上，先皇睡梦中的那句“阿离”，此刻顾离已逝，只怕先皇在黄泉下能与心爱之人相遇，也许会感到高兴吧？
只是，顾离还特意让顾司司捎来这幅记录了先皇和她如何恩爱的画像过来，让宋妃有些不能理解。
郑后有心想要给宋妃娘娘添堵也就罢了。
她作为顾离的影子，又有什么知道顾离在临死之际还如此计较在意？
难道不是耀武扬威吗？
宋妃虽然有些神伤，但死者为大，她不至于和一个已死之人计较那么多。
她淡淡地问了句，“你家姑姑只是交托你把这幅画交给本宫，还有没有什么话？”
顾司司说，“姑姑说了，只要娘娘看了这幅画，就会明白她的心意，一切都不用多言。”
宋妃有些失望，“这幅画本宫和郑后娘娘都已经看过了，好一对璧人，只是不能相守，徒增观赏者的伤感罢了。”
“娘娘看过此画？”顾司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但她马上就回过神来，原来宋妃以为这个卷轴，就是画苑送错的那一幅。
顾司司连忙解释说，“娘娘看到的那一幅，是顾离姑姑留给奴婢做念想的，只是前段时间不慎损毁了，所以奴婢不得不拜托画苑的莫公公帮忙修复。”
“但因为当中出了一些差错，这画竟到了郑后娘娘手中，
后来郑后娘娘把画送到紫嬗宫，也是奴婢万万没想到的。”
“那副画像奴婢已经取回，娘娘手上的那一幅，才是顾离姑姑所托之物，还请娘娘宽心。”
宋妃闻言有些诧异，手已经不自觉拿起了那个卷轴，细细摩挲起来。
“打开它看看吧。”她听见她的心在呼唤她。
于是，她屛住了呼吸，在顾司司面前，缓缓地打开那个卷轴。
卷轴上是一个年老的女子的画像。
她双眼浑浊，似乎十分疲倦。两眼末端布满了细碎的皱纹，慢慢地爬向鬓边。
本该黑亮茂密的秀发，现在却斑白稀疏。
连头上的发髻款式，也十分老气，看起来就像年过花甲之年的老婆婆。
宋妃一开始并没有看明白这副画像的意思。
这个画像之中年老的女子，容颜苍老，毫无美态，宋妃没法理解，顾离刻意把这幅画像送予自己，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请恕本宫孤陋寡闻，才情浅薄，实在没法看透你家姑姑的意思。而且，这幅画像上画的到底是谁人？为何如此憔悴苍老？”
宋妃望向顾司司，提出了她的不解。
顾司司也摇了摇头，“娘娘猜不透，奴婢就更加不得而知了。奴婢只知道，这幅画像是姑姑临终之前，特意寻来画师，按着她的模样来画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年老的女子，竟是你家姑姑？！但本宫怎么记得，你家姑姑比先皇年轻许多，现在算起来，也不过三四
十岁的样子吧？即使病重，最多只是憔悴而已，怎会是这般年老的模样？！”宋妃更加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