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你为何如此晚才回画苑？你到底去哪里了？”
莫公公穷追不舍。
此时，顾司司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马上把话题一转，十分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说了句，“哎呀，公公你看我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了，再不到膳房去，只怕什么残羹冷炙都没剩下的了。”
莫公公闻言，只好挥挥手，让她赶紧去用膳。
顾司司眼看成功逃过了莫公公的追问，连忙拔腿就跑，迅速离开了画苑，飞也似的往膳房的方向去。
一进膳房，她首先看到的是尚在当值的秦青青。
膳房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宫人在用膳，秦青青一看到顾司司，连忙向她招手。
“怎么今天下值得那么晚？是画苑那边事儿太多了吗？”
秦青青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背过身去，从身后的桌子上取来一个小木盆，木盆里装着满满的饭菜，还微微冒着热气。
她把那个木盆往顾司司手里一塞，颇为得意地说，“我看你那么晚都没到膳房来，特意给你预留了这些，这下子你就不必吃那些冷掉的饭菜了。”
顾司司看着木盆中那些起码有三四个菜式的饭菜，再看看秦青青面前只有几片萎黄的菜叶子，几块肉沫冬瓜的打菜盆子，心中一暖。
“那你呢？你吃过晚膳了吗？”顾司司关切地问。
秦青青微微侧身，露出了自己身后的一角，小声地跟顾司司说，“别担心我，我
也给自己留了一份的。”
顾司司见秦青青的晚膳也有着落，这才放心地捧着秦青青特意为她留的饭菜，找了一个角落，慢慢地吃着。
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儿，只觉得世间的变故，实在让人措手不及了。
不管怎样，她心底还是祈愿宋妃娘娘能够吉人天相，平安度过这一劫。
另一边的赵洵，正和沈飞雪一同，坐着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城郊的义庄。
“飞雪，一会儿无论我师弟说些什么，你都不要出口，静静地呆在为师身后即可，听懂了吗？”
赵洵语重深长地对沈飞雪说。
虽然沈飞雪不太明白为何赵洵郑重其事地嘱咐她，因为她一直都颇为懂事，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不该说话的时候就闭口无言，从来都没有给师傅带来过麻烦。
但赵洵今次却特别地严肃交代此事，沈飞雪自然不得不从。
“师傅，徒儿知道了。”
赵洵点了点头，师徒两人一路再无它话。
眼看就要到达义庄的门前，夜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荒芜的乡间小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静得只听到风吹橡草的声音，还有夜间出没的不知名的飞虫和小动物的在叶子中往返穿梭的沙沙声。
各处都阴阴森森，鬼影重重的样子，任是像沈飞雪那样，向来敬鬼神而远之，也不禁觉得心里发瘆。
反观赵洵却面色如常，并无一丝的异样。
等到马车停在了门前，赵洵看
了沈飞雪一眼，知道她有些害怕，便说，“你要是不想进去，就在马车上等为师好了。”
义庄里虽然恐怖，但起码亮着微弱的灯光，证明还有人在，如果让沈飞雪一个人呆在马车上，局促的空间，静谧的气氛，又不敢打开帘子往外看，岂不是更为骇人？
顾司司还在的时候，经常把她二哥顾扬讲予她听的诡秘传闻，绘声绘色地复述给沈飞雪听，以至于沈飞雪对走夜路产生了恐惧。
她虽然不是什么穷困潦倒的书生，不惧怕绘了漂亮人皮的恶鬼，但怎么知道荒山野岭之中，有没有什么猛虎野兽？
沈飞雪连忙说道，“师傅，一起进去吧。”
说罢，跟着赵洵身后，一同敲响了义庄的门。
那扇木门破旧不堪，似乎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下。
敲了很久的门，那扇木门才缓缓地从里面拉开，伴随着木轴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个脸色苍白的人面，突然出现在师徒两人面前。
沈飞雪差点就叫出了声，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铜铃般大，面上充满了惊恐的神色。
“师弟，不许你这样吓唬人的。”赵洵推开了洪涛放在脸庞前的油灯。
洪涛侧了侧身子，语气颇为冷漠地说，“怎么今天这么有空，过来义庄这边？外面阴冷，不介意的话进来说话吧。”
赵洵回头看了看沈飞雪，轻声地说道，“飞雪，我们进去吧。”
于是，师徒两人一前一后，进
了灯火微弱的义庄里面。
破旧不堪的屋子里整齐地摆放了六副用料各不相同的棺木，但看得出那些棺木用的都是下等的木材，隐隐散发出霉变腐败的气息，里面装的是白天还来不及下葬的尸体，灯影憧憧之下，渗着一股凉透心的寒气。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沈飞雪甚至觉得，里面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但她知道大事要紧，只能强作镇定，跟着赵洵，来到了一条茶几之前。
洪涛伸手示意他们坐下来，然后伸手取了桌上的两只瓦碗，给赵洵师徒各倒了一碗冷水。
说是桌子，实际上不过是两条板凳并在一起，充当桌子之用罢了。虽然看起来不甚牢固，但也是整个义庄唯一能坐下人的地方了。
沈飞雪不禁在内心悱恻，“这样恶劣的环境，居然还有人能呆得下去。”
想来这个她应该称之为师叔的男子，就像赵洵说的那样，性格多少有些怪异。
明明和赵洵同出一门，甚至比赵洵更受师公的青睐，最后却落得义庄栖身，寂寂无闻，甚至遭人白眼的下场，这让沈飞雪也觉得有些可惜了。
待赵洵和沈飞雪各自围坐后，洪涛首先开了口。
“赵洵，你收的这个弟子，悟性虽高，但也太胆小了些。”
沈飞雪的脸一下子通红，她有些懊恼，没想到自己还是给师傅丢了面子了。
她正在说话，但一边的赵洵却用眼神制止了她。
“毕竟是个女
娇娥，胆子小也也没有大碍，倒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被他们挤兑，只能夜间当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