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会是顾司司拿这种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寻常布料参加如此重要的选拔比赛，惹怒了顾离，连顾家的长辈们也觉得小姐不把这次选拔放在心上，敷衍应对。所所以一怒之下撕碎了小姐的布匹？
不对啊，即使再不满意，也不该直接撕成这个样子，这多么伤害小姐的自尊心啊，虽然这块白棉布看起来的确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小姐她不眠不休织了一整个晚上的啊。
况且，这种话私下说就好，大不了回头重新织一块。
沈飞雪看着这堆布条，不禁心潮翻涌。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偷偷看向顾司司，出人意料之外，小姐脸上非但没有一丝一毫难过的神色，反而自顾自在圆形镶石梨木桌旁边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飞雪并不是一个性子急躁的人，但看到小姐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此刻也按耐不住内心的疑问，一把按住了顾司司正要端茶的手，试探性地问，“你的布……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他们……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吧？”
“他们？谁啊？”顾司司无视她的阻扰，轻推她的手，一把拿过茶盏，囫囵吞枣似的拿起就喝，都管不上茶水早就凉透了。
“杯子太小了，还不够我喝一口呢。”一杯子的茶水瞬间见底，顾司司接连喝了两三杯茶水，才觉得喉咙的干涩缓解过来了。果然大热天来回走动还是不适合，还不如呆在梨香榭清凉爽快。
沈飞雪捧着装着布条的托盘，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引起了顾司司的注意。
“哦？这个嘛，我撕的。”顾司司不以为然地说。
“啊？！他们不满意你的布，你大可再织另外一匹就是，何苦撕了它？！”沈飞雪顿时六神无主地说，“还有三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哪里还来得及？！”
“没有啊，姑姑还夸这个白棉布也织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顾司司对自己有史以来第一块亲自织完的布受到赞赏而深感自豪。
“你确认她这话是在称赞你？我怎么听起来像实在找不到可以形容这匹布的词语，才说的？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快把我急死了。”沈飞雪把那堆烂布放在桌上，然后从袖子中抽出一方锦帕，细细地擦着头上的薄汗。
顾司司这才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告知沈飞雪。
“你确定这个空手套白狼的方法可行？”沈飞雪心内忐忑，“什么赌徒心理？我看最大的赌徒就是你！孤注一掷，至死方休。”
飞雪抱怨道，“那你也不用当场撕了那匹布啊，何不完整带回梨香榭，我们再从长计议，仔细部署。现在都撕成这样了，也拼凑不回去，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嘻嘻，当时我没考虑那么多，纯属为了心里痛快。”顾司司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而且嘛，我做的本来就不是寻常买卖，如果不把铜锣先敲响，如何吸引更多的顾客？”
“那这堆破布怎么办？”心灵手巧的沈飞雪看了直摇头。
“把若延哥哥前段时间送给我的四宝印鉴拿出来吧，我现在就要用。”顾司司一边把托盘里的碎布条理了理，一边对飞雪说。
飞雪闻言走进内室，从顾司司的衣箱深处摸索半天，最后掏出一个描着金边，上面雕刻着海棠花双鱼戏水纹的盒子，放到顾司司跟前。
这时顾司司正趴在书案上用笔写着什么，嘴里还喃喃自语。
“听说锦瑟姐姐的那匹璀光锦现在出价最高的是唐家那个极疼夫人的妻管严，他家夫人向来虚荣攀比，首饰衣衫都要头一份的，不在乎花费，现在出价三百两白银买一匹布，已经是匪夷所思的高价。”
“但看锦瑟姐姐暂时还没有要把璀光锦卖给他，看样子是想等更高的价钱。在我看来，五百两白银应该差不多了，再多就只能王爷王妃以上的人才有福消受了。”
“那我定个目标，先赚他个八百两，应该就比较稳妥了。”
沈飞雪细细在一旁听着，不发一言。两人之间有一个默契，每次顾司司谋划挣钱的大计时，思绪滔滔不绝，沈飞雪就会像现在那样静静陪着她，不去打扰她。
但当沈飞雪听到顾司司打算用眼前那堆破烂不堪，无法拼凑的布条赚取八百两银子的时候，她觉得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
她目定口呆地看着顾司司把手中算盘子打得飞快，噼里啪啦的，每一下都打到沈飞雪的心里。
“时间有限，白棉布又颇坚韧，刚刚废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白棉布撕成大小不一的十三块，今次的目标人群不是达官贵人，而是市井的赌徒和有点闲钱的百姓，所以定价不能太高。别一开价就把人吓跑了。”
“干脆用剪子把那堆布再剪碎一点，按照一两银子一块小碎布，设四个等级的奖励，按照第一级10个中奖名额，奖励白银五两；第二级5人，奖励白银十两；第三级3人，奖励白银二十两；第四级1人，奖励白银五十两。那就是说抽奖的成本是五十两加五十两加六十两再加五十两。”
只见算盘子上的算珠子跟随着顾司司修长的手上下快速移动，沈飞雪心中感叹，果然只要一谈及钱财银票，顾司司就会神采飞扬，整个人散发着自信和愉悦。
这个情景好久没见了。上一次还是坑了慎王好大一笔银票时，两人漏夜清点私库所得才见过。
“终于算好了。”顾司司停下手上的动作，把手中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纸递给沈飞雪，指着上面的鬼画符兴奋地说，“扣去兑奖成本二百一十两，还有一些杂费需要支出，例如这些天帮忙奔跑的人的茶水费，打探信息的耳目费，这些都是省不了的，大概保守估计二三十两吧，最后要净赚八百两，那我起码就得卖出去一千零四十两。”
一堆破布，一千零四十两？！谁会买？！
沈飞雪觉得无疑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