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本来每日处理政事就已经够累了,现在居然连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也要他评理。
更何况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侄女,一个又是宠臣家的胞妹,处罚似乎谁都不太合适。
梁帝心知安阳郡主被安郡王宠的无法无天,可安郡王对年少时的梁帝有救过命的情谊,因此即使近些年有不少关于安郡王似是而非的消息,他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有人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帝皱着眉头询问。
见没人上前,心下了然,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打着马虎眼揭过,“既然只是小孩子的玩闹,那便……”
“父皇,儿臣看到了!”
小公主楚月从后面跑了出来,奶声奶气地给梁帝行了个礼。
看到小女儿,梁帝脸色缓和许多,颇为好笑地问道,“你这小鬼灵精,能看见什么?”
小公主神色认真地答道,“嗯…我看见安阳姐姐的衣服湿了,让青罗姐姐赔她银两呢!”
梁帝不甚在意,“损人衣物,自然是要赔偿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都明白,梁帝是护着郡主的意思了。
“可是安阳姐姐的衣服好贵哦!足足有一百两呢!要是我不小心弄坏了,岂不是大半年的月供都没了。”小公主撅着嘴抱怨。
“不过安阳姐姐说了,郡王府有好多奇珍异宝呢,不在乎这些钱!父皇,儿臣也想去郡王府看看~”小公主拽着梁帝的衣袖撒娇,仿佛没有看见梁帝逐渐阴沉的脸色。
作为皇帝,梁帝可以不在乎安郡王私下的那些小动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允许有人当面挑衅皇帝的威严。
不过梁帝还是很能沉得住气,没说什么,只是朝安阳郡主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开口道,“既然安阳不缺做件衣裳的钱,那便算了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安阳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虽然梁帝现在面上没说什么,可谁知道他之后有没有怪罪郡王府的意思呢?
“皇上,这恐怕……”一旁的皇后刚要开口,便被梁帝打断,“好了!今日百花宴本该是个好日子,切莫因些小事找不痛快!”
一场闹剧这才堪堪结束。
看似今日的事梁帝偏向了安阳郡主,可沈毓清知道,梁帝心里已经对郡王府有了刺。
啧啧,要不说安阳郡主蠢笨呢?以一己之力拖累全府。
不过沈毓清倒是很乐意看见这样的场面,想来这段时间安阳都不会有精力找自己的茬了。沈毓清心情大好,连带着走路都脚下生风比平日快了些。
“沈小姐!请留步!”
江青罗小跑着到沈毓清面前,满眼感动,“今日之事多亏了沈小姐!青罗感激不尽。”
“嗨呀!没事!本小姐就是顺手帮忙,反正我看她也不顺眼很久了!”沈毓清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不管怎么说,沈小姐也是帮了青罗的大忙了。如果沈小姐不介意的话,青罗想请沈小姐来江府一叙……”
沈毓清本就不是热络的性子,再加上去江府说不定要见到江逾白,所以想都没想就脱口要拒绝,“谢谢江小姐的好意,只是我……”
“……刚好我请了梨园新来的陈生,到时候可以和沈姐姐一起……嗯?沈姐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沈毓清连忙摇头,随后稍显激动地问道,“你是说最近很有名的新来的那个陈生吗!”
江青罗见沈毓清对这个很感兴趣,浅笑着回应,“是的!原来江姐姐也喜欢听戏啊!”
听说梨园新来的陈生容貌俊美,每场基本上都座无虚席,沈毓清早就想见识一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现下被人邀约,沈毓清断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的。
因此爽快的答应了,“是啊!我就喜欢听戏!”尤其是生得好看的人唱的戏!沈毓清在心里又默默的补了一句。
和江青罗定好了时间,两人一同进入大殿入座。
刚一进门,沈毓清就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居然是江逾白那个老古板!
沈毓清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今日没得罪他,这才安下心走向沈母旁边坐下了。
整场宴会按在朝中官位排座,沈府与江府都排在靠前的位置且正好相对。
刚一坐下,沈母就低声斥责,“我早些怎么和你说的?这才一会儿不见就差点又惹事!”
沈毓清不服气地反驳,“我哪有!我只是看不惯安阳郡主随意欺负别人罢了!”
顿了顿又小声嘟囔,“再说了,圣上都没说什么,您就别操心了。”
沈母也实在是拿这个小女儿没办法,从小到大主意都大得很,只能无奈扶额,“你呀!”
见沈母表情有些松动,沈毓清又抱着沈母的胳膊撒娇,“哎呀!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发誓,下次再也不会了!”
对面看到一切的江逾白心中哑然失笑,这么大了还抱着母亲撒娇,也不知道羞。
“兄长,你刚刚是笑了吗?”江青罗诧异地发现,往日那个不苟言笑的兄长,居然笑了?
“没有。”江逾白又恢复了往日疏离的模样。
什么嘛!明明就是笑了还不承认!江青罗撇撇嘴,却也没和他争论。
良久,江逾白才施施然开口,“刚才在御花园帮你的,是沈三小姐?”
提起这个江青罗就有精神了,“是啊!当时只有沈三小姐一个人愿意帮我!沈小姐人真的很好,和传闻中的一点也......”
后面的话江逾白没有听清,而是默默在心底沉思,“之前可从来没听过这位沈小姐有乐于助人的爱好,今日却为了青罗不惜得罪安阳郡主......”
江逾白想了半天,实在没想通沈毓清这样做的原因。除非......一种猜测突然出现在江逾白的脑海里。
是了!除非她是因为自己!没错,她肯定知晓青罗是我的妹妹,所以才愿意涉险帮忙。
江逾白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除了因为自己,江逾白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江逾白心底蔓延开来,他本以为上次的态度能打消沈毓清对自己的想法。可谁知少女竟对自己用情至此!
可惜,自己没有婚娶的打算,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思即此,江逾白望向对面少女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惋惜与愧疚。
正好和江逾白对视上的沈毓清:?
江逾白又发什么疯呢?这怜悯的眼神是几个意思啊?莫名其妙的,连手里的水果也不香了。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门外一道尖锐的传唤声吸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宴上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众爱卿免礼,今日百花宴,本就是大家一起同乐的日子,众爱卿不必太过拘礼。”
话是这么说,可众人仍是恭恭敬敬谢了礼之后再入座。
宴会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君臣同乐的意思。
不少贵女们也都在宴会上使出浑身解数,为的就是留下个好印象。
其中最惹眼的恐怕就是礼部尚书的嫡女了,沈毓清离她较远,看不太清相貌,不过从她窈窕婀娜的身姿来看,应该也不会差。
李叶竹一袭白衣飘然,双手抚琴,琴声婉转悠长,似乎又有淡淡的哀愁引人遐想。
一曲作罢,梁帝抚须大叹:“好!好啊!李大人果然教子有方!李小姐这一曲可谓是‘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李故赶忙起身,满脸堆着谄媚的微笑,“圣上谬赞了,小女的琴音能得圣上的喜爱,是它的福分。”
梁帝一高兴,又赏赐了些好多东西,只是眼睛一直游走在李叶竹的身上。
那位李小姐看起来倒并没有因为赏赐喜悦的样子,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眉宇间似乎总有一份抹不掉的哀愁。
沈毓清低着头默默地想,可能她也有什么忘不掉的人吧!
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笑着开口,“看到现在这些年轻人,臣妾不禁想起了刚入宫的时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连湘儿都出嫁八个年头了。”
皇后说的湘儿是楚云湘,大梁的二公主,和已故的大皇子楚云岚都是皇后所出。
曾经的皇后是全大梁最幸福的女人,有疼爱自己的丈夫,还有聪慧的一双儿女。
可惜天不随人愿,没过多久大皇子便突发恶疾去世了。皇后受不了打击,每日以泪洗面。
梁帝一开始还会宽慰几句,可日子长了,便也开始厌烦起来,去皇后寝宫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甚至于八年前,大梁战乱时,梁帝不顾皇后的哀求,将年仅十五岁的楚云湘送去和亲。
一时之间痛失两个孩子,皇后一下子接受不了,将自己关在院中,一步也不愿迈出去。更有传言说,皇后是当时得了失心疯,被梁帝关起来了。
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一天,皇后突然恢复和往日一样,并亲自向梁帝求了道旨,想把三皇子楚羌寒接到自己身边教养。
楚羌寒的生母是个小宫女,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梁帝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孩子,皇后主动提出教养,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甚至因为对皇后的愧疚,梁帝还把楚羌寒立为太子。
那一年,楚羌寒才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