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初消,空气湿润清新。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便有不少穿着病服的奶奶爷爷们在医院花园里做着晨间伸展运动。
受生物钟影响,池笙早早便醒来,闲着无事,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干脆拿出笔记本电脑,带上耳机看电影。
随着墙上秒针一圈圈的转动,医院里的人开始忙碌起来。
打水,买早饭,做检查
走廊里,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定点出现,其中的年轻医生们,人手拿着一个笔记本,跟在本队伍尾部。
远远听见脚步声,池笙知道,查房时间到。
被一群人盯着,确实让她很害羞,医生就算了,隔壁床的阿姨也喜欢盯着是怎么回事。
池笙坐起身,把病床之间的帘布往床尾方向拉了拉。
说话声越来越清晰,直至门被打开,近十个人涌进来,瞬间病房里空气都变稀薄了些。
“唰——”
一位医生嫌帘子遮挡住了自然光,猛地一下直接全部拉开。
池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暗自轻叹一声,她方才的动作全是无用功。
“俞院长,2床这个患者今天检查结果没问题的话,安排在明早做手术”
听见这个姓氏,池笙眸光微转望过去。
是位女院长,三十出头的样子,温婉柔美的脸上漾着浅笑,周身仿佛洋溢着一种母性光辉。
池笙不禁好奇,有这么年轻的院长吗?
手机铃声响起,那位院长转身去接电话,池笙视线被对方微微隆起的腹部吸引,原来是怀孕了。
2号床患者的情况检查完,池笙的主治医师从队伍中走出来,介绍池笙的情况。
收起电脑和桌板,池笙熟练地躺下接受检查。
另一位发量不多,年纪稍长的医生上前,在池笙腹部四处摁了几下。
池笙看着医生的头顶,心想,这必定得是专家。
“这儿不痛。”池笙乖乖回答医生的问题。
“啧这痛痛,您轻点。”池笙疼得小脸直接皱成一团。
床尾一个年轻男医生没忍住笑起来。
俞幼微接完电话,重新回到病房,见3号床的患者正在接受检查,她绕到一侧,看了一眼床上的患者。
起初,俞幼微只是觉得这个患者瞧着挺面善。
可当她看见池笙坐起身,微垂着头,脸颊泛红,认真整理病服时,莫名有种熟悉感涌来。
“您之前在我们德盛住过院吗?”
池笙稍抬起头,一双眼睛乌黑澄澈。
“没有。”
那股熟悉感愈发强烈,可俞幼微完全不记得有在哪见过这张脸。
出病房前,俞幼微又回头细看了一眼池笙。
-
“投资测算让他们细化后再报上来,再做不好就换人。”俞洄神情冷漠,看着手上文件。
“好的,老板,那立项会?”
“延后。”俞洄快速在文件页尾签下他的名字,字迹劲峭有力。
办公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俞洄本没打算管,扫了一眼,又接起。
“爷爷让回老宅吃饭,我就不去了,你来医院接茵茵一起回去。”
俞洄听见回老宅三个字,毫不遮掩眼中的嫌恶之意,刚要出声拒绝,听见茵茵二字,脸色又稍带缓和,轻扯嘴角:“行。”
正准备挂断电话,听筒中又传来小朋友奶声奶气的声音:“舅舅,快来接我!”
俞洄眉眼立刻染上笑意,声音轻柔了几分:“等着。”
说罢,俞洄快速把剩余文件签完,穿上西装外套,往外走去。
俞洄独自开车时,车速很快,没过半小时,便到了医院。
落日半悬在天际,暖色夕阳光线从俞洄身后打过来,越显得他身形高大挺拔。
这是新开的分院,他还没来过,随便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小护士。
“你们俞院长办公室在哪?”
俞洄一身西装革履,但领带微松,正经中又带了点不正经。
那张俊脸更不用多说,眉骨优越,高挺鼻梁下,薄唇习惯性地抿着小护士越看越脸红,小声问道:“您有预约吗?
预约?什么鬼?
“我是俞洄。”
小护士呆愣愣的,想了两秒后,连忙给俞洄指路。
德盛医院虽然是他们俞院长的,但是由俞盛集团控股。
这种家族企业,领导时常都会科普其担任职务的家族成员,并且点开俞盛集团官网,有很多姓俞的人在上面,且都有照片,唯独这位没有。
听前辈说,前些年还在老院址的时候,有一次来了医闹,碰巧这位也在医院,直接一个人干倒好几个,武力值max。
出了电梯,俞洄找到办公室,推门进去,只看见俞幼微坐在办公桌前。
“茵茵呢?”
“在后面花园玩。”
俞幼微把视线从电脑屏幕前抬起来,看向俞洄。
她有些心疼。
或许因为面对的人是她,俞洄潜意识放下防备,眉眼间那几分疲色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
当初父母在国外出了意外,那时俞洄还在上初中,她也才刚大学毕业几年,迫不得已接管俞盛的工作,原本学医,半路从商,她压根不是这块料,很是吃力。
俞洄接了她的职位后,很少让她再插手俞盛的事,董事会里跟他处在对立面的人不少,他却一个人顶下所有,不让她感受到一点压力。
集团里俞父的好友,戏称俞洄简直是拼命三郎,住在办公室是常事。
“怀孕了就离电脑远点。”俞洄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二郎腿,问道:“最近胃口怎么样?”
“还行,你姐夫都挺注意的。”
俞洄面露嫌弃,真是三句不离陆川。
北都谁不知道他陆总疼太太。
俞幼微怀大女儿陆茵的时候,一坐车就想吐,两人直接搬到医院附近的住宅,陆川每天准点到医院陪俞幼微走路回家。
说谁谁来,门再度被打开,迈进来的男人一身炭灰色西装,英俊成熟,气质不凡。
“哟,好久没见了,俞总大忙人啊。”陆川总喜欢逗这个不服管的弟弟。
俞幼微朝陆川温婉一笑,“俞洄来接茵茵回老宅吃饭。”
俞洄就差没翻个白眼,立马起身往外走,一分钟也不想多待,看这两人腻腻歪歪简直不要太烦。
-
德盛医院后花园。
池笙原本只是单纯出来溜达一圈,活动活动。谁想这些大爷们住着院还不忘带象棋,她在一旁,看得有点手痒。
她北都上学时,那会儿池奶奶刚去世没多久,池爷爷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般,只剩一具躯壳,对什么都没法上心,池笙放假在家,总会陪池爷爷下下象棋。
人走得差不多,池笙找机会坐下,表示要跟大爷切磋一盘。
大爷巴不得有人陪着他下,乐呵呵地摆棋。
也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多了个小朋友。
池笙见她看得很认真,笑问道:“你会吗?”
小女孩摇摇头:“这个太难了,我不会,但我会五子棋。”
“我也会。”池笙笑着回道。
“那明天我带来你和我下好不好。”小女孩睁着一双大大的葡萄眼眨了眨。
“好呀。”池笙和小女拉勾。
棋还没下完,突然来了个阿姨,苦口婆心地开始唠叨。
“爸,你怎么又不好好在床上待着,非要我没收你象棋?医生说了”
“得得得,我回去。”大爷收拾东西,满脸不高兴走了。
小女孩大笑几声,说了句:“这个爷爷好可爱。”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包鱼粮,跑到池塘边准备喂鱼。
池边地滑,池笙担心小女孩摔倒,走到她旁边蹲下,跟她一起喂鱼。
池塘里的锦鲤闻食而来。
“这个叫红白锦鲤,是最常见的品种,那个是”
小女孩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池笙还没全部介绍完,小女孩的手表电话先响起来,接通后,她小嘴一咧:“好!舅舅,我马上就过去。”
“姐姐,这个给你,你来喂吧。明天见,我要回家了。”
“好,明天见。”池笙笑着挥手。
陆茵一阵小跑,直至在行政楼楼下看见俞洄的车才放慢脚步,上前拍了拍车窗。
俞洄探身给陆茵开了门,上了车,陆茵乖乖系好安全带。
“舅舅,下午好!”
俞洄眼底暖意浮现,揉了揉陆茵脑袋。
汽车尾灯亮起,平稳驶出医院。
路上,陆茵一直在摆弄手表电话,俞洄扫了一眼,问道:“在看什么?”
“刚刚拍的金鱼,有个姐姐好厉害,池塘里的金鱼她都知道叫什么名字!而且她还会下象棋!”
陆茵继续说个不停,“那个姐姐还说有机会的话可以带我去看她养的金鱼,是特别可爱的那种,我要拍下来发给星星看!”
俞洄笑着轻哼两声:“你还挺自来熟。”
“嘿嘿嘿。”
陆茵前不久刚掉了一颗门牙,笑起来牙间漏个大缝,滑稽又可爱。
“你什么时候跟小星星那么熟的?”
“星星每次回北都,我们都会见面啊!而且我们经常都有打电话。他现在比我还高,我要多吃饭,超过他!”
“没事,你马上就有亲弟弟了,短时间内也高不过你。”俞洄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刚刚跟你聊天的那个姐姐,生的什么病?”
陆茵停下手上动作,小脸上写满了认真,思考几秒后,眉毛皱成一团,很是疑惑。
“舅舅你为什么会问这个?你认识那个姐姐吗?我刚刚没有看见你啊。”
俞洄扶额,他像是触发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开关,现在小孩这么不好糊弄吗?问什么答什么不就得了。
骨节清晰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
“我知道了!舅舅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姐姐了,然后不好意思要微信,没事儿,包在我身上。”
陆茵扬起小脸,拍了拍胸脯,一副她为了舅舅,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模样。
俞洄伸手轻拍了下陆茵脑袋,严声道:“都跟谁学的这些,不准乱说。”
陆茵看俞洄好像确实没那个意思,歪头一笑。
“好吧,你要是真的不好意思,就来找我哦~我不会要你报酬的。”
俞洄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现在的孩子是吃了什么,这么早熟。
“那个姐姐好像是要在肚子上开刀的那种病。”陆茵用手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两下。
因为当时池笙也是这么给她比划的。
俞洄眼眸微垂,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