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惹的祸不能让他单打独斗,她冥思苦想了好几天,决定动用女帝的身份,设一个圈套让他往里钻。
借着中秋佳节,她宣布将在宫中举办宴会,和乐庆祝一番。
酒过三巡,云丫丫一左一右分别坐着过池演和天昭冥。并国之事,很多的大臣都在质问女帝:“不是双帝临朝吗?为何却多出一人?”
这个问题,云丫丫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天昭冥,莫要太在意。
他低头,在光影中,眼睛沉默,鼻梁高挺,一味地喝酒。
云丫丫并不搭话,不是她故意将难题丢给过池演,实在是不好解释。
过池演起身应对:“陛下尚需要在下的帮助,诸位莫急,一个月后定会让诸位安心。”
早有不少貌美的女子蠢蠢欲动,对这个即将被撵出后宫的男子垂涎三尺,当时就有人在女帝眼神的鼓励下端着酒杯去敬酒。
过池演眼神冷淡,相比她们炙热的目光,他格外的不给面子,对着一众女人,只肯饮一杯:“这是在下敬所有女君的酒,先干为敬。”
他如此一说,其他人再敬就不肯再喝了。
云丫丫见状,自己先退下,然后着人过来叫过池演:“女帝不见了,过帝夫可知她在哪里?”
过池演赶紧离开去寻,她先进了最近的偏殿,没人,却被一股清淡到若有似无的味道给迷了心窍,一阵恍惚,他低头看到正点燃的香。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不少女君往这殿走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女帝也独自过来,没有带一个婢女和女官。
刚进了殿,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
一地的血,那些女君显然吓坏了,全都呆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过池演的胳膊长长一道血痕,地上的血都是他的,还有一把匕首丢在地上,沾了不少血。
过池演不动如山,眸子幽暗,看到云丫丫,痛楚地对上她,意味很明显。
这场设计就是女帝做的,他很笃定。
“你们出去。”云丫丫的声音响起,惊醒了那些女君们,她们赶紧鱼贯而出。
过池演沉痛地靠近她:“为什么?就因为你的眼里心里全是他,就如此对我?”
“是。”她回答得很干脆,是她做的从不否认。
他轻笑出声,满眼的悲伤,低低地说道:“我以为自己也是女帝名义上的丈夫,就算不喜,也不能轻易送人,是我看错女帝了。陛下这么做,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将我当成了什么?你们是冰释前嫌,才觉得我碍眼多余,急于除去是吗?可是我也有我的自尊,陛下越是这样做,我越要设法留下,除非死。”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有的是耐心,可是他只有一个月,不,还不到二十四天了。”
过池演玩起了消失。自中秋之后,他索性忙活他的生意,开始整日地待在宫外。
云丫丫自觉做了一件蠢事,成功也就罢了,如今倒好,过池演直接不出现,这让他们想对付他都无从下手,只等时间一过,一切有了结果,他回来,天昭冥离开。
算得还真好!
不过不得不说这段位的确高明,她现在无计可施。
天昭冥把玩着一张银票,目光深邃,似在深思。云丫丫急切地问:“可有法子了?”
他抬头看向她,投以淡淡一笑,她越是这般着急,他越是不置一词。
她忽的一个灵光闪现,眼睛一亮,顿时喜悦道:“不如我们再造个小人?”
他嗤笑,眉眼很是开怀:“一个两个你觉得他可会在意?可是如此,我就亏大了,再说结果我也看不到。”
说得在理。
她挠挠头。
要说两个帝王为了对付一个商人在这犯愁,传出去还真是丢了天大的颜面。
“好了,这事交给我,你就不要管了。”到底他还有权势。
以权势对付财富,倒还有几分胜算。
他招手将木迎叫进来,在耳边吩咐了几句,木迎应诺而去。
过了一日,过池演果然现身了。
他穿着华贵的衣服,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装束,完美到无可挑剔,只是冷着脸让人靠近几分都会觉得冷。
他就在冠叠宫,命子麟请天昭冥过去。
天昭冥早已等候多时,他就知道过池演会来找他。
稍稍打扮,他就带着木迎和钟离亲自赶去冠叠宫。
一进入宫殿,就看到过池演等在那,面前摆好了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里面倒满了酒,一双眼睛深深地看向他。
曾经因各自悲惨的身世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如今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天昭冥来到跟前,停下。
对于眼前的酒杯,他相信他不会下毒。
“过去,我们俩曾一起游猎,一起对阵过无数强敌,将后背交付彼此。”天昭冥先饮一杯,辛辣的味道入口,入喉入刀割,宛如现在他们目前的境遇。
“没错,还谈过心。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商人的身份,我也从未过问你皇家的争端。但凡有难,我从无缺席,全力相助。”过池演亦端起酒杯倒入口中,一饮而尽,又重重放下,一滴残留的酒渍掉落出来,溅到了一尘不染的桌面上。
天昭冥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香的冷冽掩不住昔日的美好,他将所有的情绪一同咽下,抬眼淡道:“是呀,相处那么久,我素来知道你喜欢最稀奇之物,不惜倾家相换。却不知你亦喜欢夺人所好,不顾江湖道义。”
过池演苦笑地低下头,眉眼染上一层无奈的暗淡:“我也一直以为我会永远洒脱下去,不会被世俗牵绊,不会做愚蠢的俗人,可我终究是人,也有血肉之躯,也有情感。是我高估了自己,也忽略了本性。从几何起,我开始为她筹谋策划,对自己的生意半点不上心。又从几何起,我开始不放心她一人在外,想法子知道她的近况......”
“所以你才任由那些流言流传而不去制止。”
“是,那时的我身为正室,的确可以制止,我就是想看看女帝的反应,可她还是宁愿自己难过也没有行驶她女帝的权力,这让我如何不震惊。”过池演眼中闪过一丝的酸涩,或许还带着些许的悔意,那时的他竟然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只是尽可能助女帝解决后患,却没有趁虚而入。
他不甘地看向天昭冥,眼神中带着挑衅,这是他头一次正视自己的心,既然注定为敌,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一起坐下喝酒,还有什么心里话不能说的。
“我能心动,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原谅我,情之一字,我从未涉及。后来我曾刨析自己,方知根由。”他缓缓地诉说着,如同对着一个老朋友,没有人怀疑他们会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不像其他上位者那般孤冷傲慢;可以拥有郎君无数,却拥有一颗专情的心;明明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却常常使自己受伤;在努力维护女帝的威严下,是为达成自己目的不惜使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在重重阻力和情感折磨中游走。她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子,也是独一无二的。我只恨自己太过迟钝,幸而还来得及。”
“你觉得你会赢?”
过池演摇摇头,坦承道:“对上你,我没有把握。不过我素来不怕为争取想要的而付出代价,哪怕最后凄惨收场。就像这次,你用一个赌徒,就将我在这所有的店铺都遭遇灭顶之灾,逼得我不得不现身。”
过池演所说的事就是近两日梦欣城发生的最大影响最坏的事,如果过池演不现身,那么不仅他在这里的生意彻底毁了,就连他本人的名号也臭了。
天昭冥找到一个人,就是臭名昭著的赌徒,曾经过池演故意输给他并将名字作为赌注来挡云杳杳的逼迫。
那个赌徒除了钱,什么都不认。当初还以为过池演的名号很值钱,在被云杳杳一脚踢出家门后,他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干着赌徒的营生。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打着过池演的旗子在一家酒店白吃白喝了好几天,只因老板只是过池演名下几层之下的分店,哪里见过最上面的真正掌舵人是谁,就真的把他当成菩萨供起来。不过在亲自伺候几日后,假的过吃盐就露出马脚,在老板设计签字时硬生生写错了两个,这下,他不仅被当场打出,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扒了算是抵债。
这事在梦欣穿得沸沸扬扬,从此无人不知这假的过吃盐。而他再无从骗人,就将这赌来的名字甩开,又用他的本名。
忽一日,有人找上他,要他继续以过吃盐的名号去劫过池演对手店铺的货,当然那货也是他们为了能跟过池演抗衡收购来的劣质次品。劫货的手段很高明,毫无缘由强抢一空,得手后招呼他人快速离开,然后放下一句:“这样就可以给过公子交差了。”
那些人跟去,真的看到他们将东西交给一个人,不过那人遮掩得很严密,看不出真假。
随后,那批货就被人低价售出。赌徒平白得了一大笔银子,自然喜不自胜,而所有买到东西的百姓都知道他们是从过池演手里买的东西,至于是哪几个字,他们也不知道。不过也有认识这赌徒的人,信誓旦旦明确就是过吃盐所卖。
有全城百姓作证,又有明确的人证,这下赖不掉了,那些人当即找到过池演的店铺,还报了管家查办。
这个赌徒早已溜得没影,尽管最后也没有判输,但过池演利用权势使手段压迫对手,用了不正当手段,影响太过恶劣,即使那些官员没有说什么,但从此在百姓心中形象大跌,所有生意受损,而这件事也成了街头巷议的谈资,还从京城传到了郊外,还有蔓延之势。
过池演明知有鬼,却不得不露面回来。生意他可以不做,店铺也可以关门,但是他的名誉他不能顾及。
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毁了,就等于给女帝抹黑,他很在意。
回来,稍稍一打听,知道来龙去脉,就明白是谁搞的鬼。
用一个假的名字就能将他真的名声搞臭,他果然没有看低这个对手。
既然露面了,那么一切就浮到了面上,所有的较量才要真正开始。
过池演说:“不过我素来不怕为争取想要的而付出代价,哪怕最后凄惨收场。”他目光坚定,亦如他曾经死守着货物九死一生时。
天昭冥亦然。
他被钟离推着走出过池演的冠叠宫时,过池演冷哼道:“你这样装残,不累吗?”
“怎么,你要告诉他们吗?”天昭回头。
他淡然一笑:“当然不,我知道这是为了她好,臣子们知道又如何,对我没有好处。不过用这种苦肉计的招数也只能哄的她的心而已。”
原文^。来^自于小说.
“这样就足够了。”他冰冷道,继续往前,直至离开了冠叠宫。
过池演的笑意凝在唇边,他又重回到桌边,良久,方命令道:“这些全撤去,他用过的杯子收起来,也许以后再也用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