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昭冥醒过来,一抬眼就看到云丫丫红肿的眼睛,一直殷切而难过的看着他,自己躺在了豪华的房间内,一看就知道是皇宫。
“醒了?”云丫丫欣喜若狂,他果然不负她望,又一次从鬼门关闯了一遭,回来了。
“嗯,地府太阴暗,世间还有我留恋的东西。”因为刚醒,他的表情带着三分慵懒,三分迷惑,三分的亲近,又一分的散漫。
留恋的东西,权势吗?
“这是哪里?”他环顾一圈,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寝宫。
“清正宫。”云丫丫将他扶起来,亲自喂他汤药,活像民间的贤妻良母。
“清正宫?”他重复了一遍,回想起刚经历的一切,猛然抱紧她,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低低说道,“想不到你如此在意我?”
这突兀冒出来的话,她困惑得紧,不知从何说起。
她使劲扯开他的手臂,想来他身体初愈,还比较虚弱,她一下子就扯开了。
“你想多了。你忘了已经并国的事?我救你不过是为了安抚你原先的臣子。”她恢复了冷色,直接将药碗塞进他手中,让他自己喝。
只要一想到他的那些谎言,害她的心经过了九路十八弯,就愤懑地不可抑制。
如此大悲大恸,她此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雪潇带着护卫队将将赶到,云杳杳已经安顿好各地的将军,急着赶回来保护梦欣。
还有原奉贤国的臣子也差不多到了,姜宰相带着原香萝国的臣子们迎候,安顿,只等着见女帝。
一大堆的事等着女帝裁决,但她只守着天昭冥,对外一律不见。
她尚有许多的疑团需要解惑,只是他刚醒,她不想逼急了他。
但是他不能不去管那些琐事,他出了这意外,那帮臣子定然等着他解释,不然会出乱子的。
快速地喝完药,他只简短地告辞:“外面那些事不能耽搁,我先去安抚一下。”
这么着急?可惜他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要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骗我你已经解毒?”就在他撑着坐回到轮椅上,起身想离开时,思来想去,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在他昏迷的这段路上,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向她低头服软就那么难吗?宁愿死也要让她香萝国并入到奉贤国?人死后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不能是奉贤国并入到香萝国,她可以宠他无度,都已经答应为他废弃后宫了。
“你是在后悔毁了那解药?”他回头,笑着揭穿她的心思,在看出她微恼后,继而又说,“离情散是过池演给你的吧?我知道是因为上次我说的就是他父母的故事,是他家的独门毒药,他们经商之人走南闯北不可或缺。自进入到后宫后,他就很少做了,因为这材料香萝国没有。我既然认识这药,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所以我不可能问他要,我也寻不到。”
“那你还吃?”就是算准了,她会为了他不惜一切,哪怕在知道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会拼死救他。
“为了让你安心。”
她的头又开始疼了,吃药是为了安心,骗她有解药又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她毁药,还是看出是假的了?
不对,他距离那么远,怎么看得出来。
她又细细回想当时的场景,脑子更加混乱,这前后矛盾,到底是骗她,骗他自己,还是骗所有人?
原文^。来^自于小说.
“安心什么?”难道是为了放心让他去,好在现场胡言乱语?那么他成功了。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定定瞧着她的眼睛:“不要怀疑我。”
“即使在你说了让香萝国并入到奉贤国后,还想我不怀疑你?”这话听来就觉得很可笑,她倒想听听他还能编出什么词来迷惑她。
他转过身,即使仍有不少人过来禀报一些事,他都直接推掉:“所有的事明日全部解决,今日让他们消停。”其决绝不亚于她。
将殿门一关,他对着云丫丫过来,正色道:“今日让我们将所有的事全部解释清楚。”
“求之不得。”
“我不那么说,是无法让奉贤国的人消停。不管是谁并入到谁那,又有何区别?他们喜欢追根究底,我就顺着他们来,减少麻烦不好吗?”
所以,她也是麻烦。
不过经过他这么一点拨,她想通了,感情是在骗他的臣子。
她的表情稍稍缓和,不过鉴于他不良的言行过往,她仍装着不露声色,不会轻易放过他。
^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他察言观色看着她眉宇舒展,露出几分欣喜,“还有很多幽新王的人,还有墨横安排的杀手隐藏在那,那么说还能让他们将目标对上我。”
“所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她勃然大怒,“你是觉得我左臂废了,什么都做不了,对吗?”
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为什么他总是自作主张。
他慌了,难道不应该是感动,再来个深情拥吻,庆祝大团圆吗?
女人心,真是难以琢磨,而女帝的心,他更是不知从何哄起。
“不是,我只是想让你能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做个没心没肺的傻女帝吗?还是无能的女帝?”她呵呵笑着,眼里尽是寒霜。
难以察觉的是她此刻心里已经变化的心思,那是深深的懊悔和痛楚,句句对他的责难都透着对自己的自责。
眼角蹦出一两滴热泪,心绪难以抚平。
是的,他说什么她都信。他知道吗?当时她杀他的心都有了,就因为他说让香萝国并入到奉贤国,她就气急地将解药毁了,幸而事后过池演说那是假的,让她的心里好过一些。可万一是真的呢,那她是不是真的要殉葬给他?
她是脑子不好使,做事任性,就算白得了好处还这么地折磨人家,更主要的是自己赔进去不少的感情。
现在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她能笑得出来吗?
他不吭声了,重又搂住她,低声道:“一切是我自愿的。我的确是有野心,自小时起,就看到了人间不少美景,有奉贤国的飞天瀑布,冒顿国的穿洞云和水龙卷,也想让你也一起体验一番。丫丫,我说过,让你荣登天下宝座,无人再质疑你,伤害你。踏平一切阻碍,你可以任性地想做什么都可以,还有一个宠溺你能上天入地的丈夫。”
是的,他做到了爱她的极致,可是她又是怎么对他的?
跟他相比,她简直就是混蛋。他是深情、专情,而她是绝情、无情,做人家的妻子,从来就不合格,还是个恩将仇报的坏女人,简直不值得他这样。
她的心里闷闷的,就是醋莹、胡沁都做得比她好,她真是自愧不如。
“那个,我要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她找了个理由出去,再面对他,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掩饰得住。
说完,不管他是何反应,忙不迭地跑出去,还命人好好看着他。
又走出没多远,她一个念头又起,直接去了华清园,从岚英王那里将还在熟睡的念念抱起来,转头就走。
身后刚反应过来的岚英王直叫唤,不利落的双脚紧赶慢赶地追着她,气喘吁吁:“丫丫,她还在睡觉,你干什么?”
“不能便宜了她爹。”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提到天昭冥,岚英王不追了,只剩不甘心的语气,自言自语:“嘴硬,我看你也是太过宠他了,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上心,哪怕有一半,我都不枉费生了你。哪里继承了你母帝雨露均沾的公正气度,但凡你母帝像你,也不会有你。从前,已经有不少人来我这里讨教讨好你,我这白拿人家的好处都拿的心虚了,要不是并了国,我这都顶不住了。天昭冥是好,但也不至于你为了他如此不吃不喝,将自己折腾成这样,万一出了意外,可叫我怎么办呢?罢了,爱侣比子女重要,跟我还一点不像。”
言罢,还摇摇头,表示叹气。一直跟随他的郎官窃笑,有其父必有其女,先女帝为了正烈王伤怀,不解衣带,那时的岚英王跟着不好受,天天望着女帝哀伤,想当初丫丫失踪时也没见他如此难过。
云丫丫抱着念念回到清正宫门外,就将念念交给了小红,二话不说,转身又离开了。
小红一脸懵懂,抱着小公主只得进了殿内。
云丫丫招来几位重臣,询问了安顿事宜,并叫巡防营加强巡查,对于不断前来问候天昭冥的原奉贤国的臣子,她颇有耐心地跟他们一一沟通解释。
忙活了一下午,她体力不支,困乏倦怠,趴在上书房内睡着了。
身后似有人为她披上衣服,那轻柔的手小心翼翼地动作,怕惊醒了她。
但她还是被这轻柔的若有似无的动作惊醒了,莫不是天昭冥过来了?她欣喜地抬头:“阿冥。”一看来人,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那人浑身一僵,方才苦笑着道:“陛下以为是他,就这么开心?!看到是我就这么失望?!”
看到是他,云丫丫想到不久前被他逼迫答应的条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要说天昭冥临逃走前,除去了所有他以为构成威胁的郎君,却偏偏没有动他,不想有一天倒成了头号对手。
别说是他,就连她这个女帝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撵人家走。
“没有。”她恢复成平常色。
过池演将一碗清香扑鼻的浓汤从饭盒里拿出来,递到她跟前:“陛下,这是我用东涛公鸡加上几种补药熬制补汤,陛下劳累,喝了这个养养神。”
她没有接,站起身,证明正面对上他,嘲讽道:“你何时也像其他郎君那般这么讨好朕,不像你了。还是做回过去那个淡然洒脱的你,多好?”
他放下碗,一把抱住她,陌生的感觉紧紧包围着她,令她很不自在。只听到他温柔道:“我知道白天时很无礼,也令陛下不快,只是不那样,我一点机会都没有。或许你以为我是贪慕权势,或许你正想着用权势打发我呢,可是我并不想要。从看到你为了他煞费苦心,在宫里流言四起时,你为了他愁闷不已,又在他设计除掉了其他的情敌,就连那个真心为你的程姚也不例外,你是伤怀的,宁愿自己难受也不愿意对他使以重刑。他刺伤你逃离,你举全国之力,去寻他。你是九五之尊,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女帝,明明可以天下男人任你选,明明拥有那么多的郎君,却独为他心伤,为他不惜一切代价,这样的你怎么能令我不动容。”
尽管他说得委实算得上坦承,不由得她不信他的真心,奈何一开始如果没有心动,那么日后她也不会往别处想。尽管他也很有吸引力,只是为时已晚,她最先遇到的不是他,这是天意使然。
她一动不动,这个怀抱总觉得缺少了啥,没有让她暖到心窝里。她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说服他:“一切都是天命使然。”
“不对,如果当初他没有飞鸽传书让我折返,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苦笑着嘲讽:“是呀,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是上次我逃回的时候,你不是仍有机会的。”
他慢慢放开她,面对无动于衷的她,她自嘲道:“是呀,不怪别人。我看穿了人心的算计,从不相信真情。我见到了太多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生死一线时不顾曾经的山盟海誓。我却忘记了,人心是会变的,哪怕最终的结果不好,就算曾经的真情不过烟花霎那间的绚烂,也够了。”
“你走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应付他还要费神,她真的很累了。
“我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在感情上我向来迟钝,也许我早已动了情而不自知。他为了你做了很多,可以说功劳卓著,所以看不到我的付出了。我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曾几何时就没有离开后宫,放着盈利丰厚的生意不管,却要为后宫的琐事奔走。那些日子你时常来我这,跟我下棋,谈论天下趣事,当时的我很是愉悦的。就是你去冒顿国犯险时,我怕你出意外,亲自去牢里说动了云杳杳,其实我多想自己亲自去,但我知道我真的去了,只会带来麻烦,那里的皇族很是忌惮我,四大家族容不下我,所以就想守好这后宫,也算是为女帝解除了后顾之忧。你知道吗,那时我的心情有多失落。”
对于他的这一大番言语,她不由升起一抹歉意。他说得越多,她的愧疚之心越浓。
“抱歉......”她低低地应对。
他急急地说道:“我不想你现在就如此排斥我,我也想现在帮你分忧,现在刚并国,各种繁杂事接踵而来,除了安抚人心,还有将潜藏的敌人剪除,彻底消灭。”
她幽幽地看着他,再动容的言辞在她听来不过是增加的一份负累,她不会因此欣喜,反而烦闷增上几分。
他向来进退有度,近日却总在她面前晃,体贴周到,挑不出半点错来。
她闷声道:“这是朕的职责,既然坐上这位置,就要尽心做好。朕不想别人相帮,会显得朕无能。”
“可是我心很疼。”他的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不忍,倒叫云丫丫觉得好笑,不是笑他,是笑自己。
她不再搭理他,他停了一会儿,方才颔首默默退了出去。
她抬眼向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望了一眼,放下手里的事,低声对雪潇道:“朕是不是太蠢了?”
她朝夕相伴的阿冥她都看不透,猜忌至此,如果她够聪明,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告诉她。过池演什么时候对她存了心思,是哪个地方让他动了心,她也一点觉察都没有。当初,就连程姚也护不住。
雪潇走了过来,为她披上披风,道:“陛下,您是女帝,天底下的男人谁不想讨好您,成为您的人。过去,微臣对冷狄王有些误会,跟陛下一样,恨他。他跟别人不一样,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陛下受到半点伤害,这是他的心性使然,怨不得陛下。程郎君的事也不怪陛下,他那般死去也是全了他的心。过帝夫很好,做事利落,丝毫不逊色于冷狄王,他这般也没错,何况以女帝的身份,就是再多几个男人天底下也没人说什么。”
云丫丫听了又是一阵苦笑,别人都在说身为女帝应该如何,就是她多宠幸几个男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如同她的母帝,后宫郎君无数,死后,那些郎君又为自己谋得了新的幸福,哪里还记得母帝一星半点。
小时候,她总感觉父王夹在母帝和正烈王之间,像个蹦达的小丑,她连带着也总觉得自己多余。
圆满的感情不代表美满,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报复他人。
她摆摆手,让雪潇下去,自个仍彻夜处理公文,困了直接趴在桌上睡。
她不敢再回去面对他,直至天明早朝,他随意吃了点就去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