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走了,断情崖又恢复了安静。
察觉到面前这人毫不遮掩的杀意,温软面色一变,当机立断飞身后退。
清辞面沉如水,眸光冷郁,好似失去了理智,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砍人。
温软稳住身形后第一时间开口解释,口中的话说的又快又急,控制不住的拔高了嗓音:
“我没有夺舍!在我上这副壳子前原来的温软就死了!”
清辞一怔,失声道:
“不可能!这三十年来,她的命灯由本尊日夜看着,从未灭过!”
温软喘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早在三十年前,她就死了。决定外出云游的那个温软,是我。”
见清辞满脸不可置信,不能接受现实的模样,她咬了咬牙,立刻决定快刀斩乱麻。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就是把话说开的最好时机。
“三十年前,她打坐时,因为想起了你拒绝她的话,悲痛欲绝之下……”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走火入魔而亡。”
清辞僵在原地。
他握剑的手抖的厉害,人生头一次,几乎拿不稳手中三尺长剑。
“不可能……”他踉跄了一下,扶住那颗树皮粗糙的松树,满脸茫然。
“她怎么可能就那么……”
“你或许不知道,当年你的拒绝,让她很痛苦,她曾彻夜不眠的哭泣。”
听到这里,清辞面色骤然惨白如纸,眸中的绝望几乎化作实质。
“她原来……”
温软心里五味杂陈,不忍心再看,轻轻别开了头。
“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没有怪过你。”
“她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是你徒弟……”
“噗——”
清辞喉中喷出一口猩红的血,脸色灰败,似乎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
良久,他空落落的眸光虚虚的落到温软身上,哑声道:
“我怎知,你不是在骗我?”
“修仙界有搜魂术,可查人记忆。”
温软上前几步,坦坦荡荡朝他伸出手腕。
“宗主一探便知我所说是否属实。”
清辞垂眼凝着那截皓白的手腕,思绪忽地飘远,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他下山除妖,在那豺狼虎豹环伺的洞穴中,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女孩。
除尽了妖后,他裹挟着满身血腥站在她面前。
那时的她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却不哭也不闹,只是抓住他的衣袖,带了点依赖和眷念的意味。
小小的女孩怯生生的看着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能跟你走吗?我会很听话的。”
……
清辞喉中再度涌上腥甜,已经有经脉逆行之兆。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不必了。”清辞对温软扯了扯嘴角,“事情真相我已知晓。”
“还望你以后,能珍惜这副躯体。”他后退一步,竟是对她行了一礼,“清辞感激不尽。”
温软慌忙避开,“宗主不必如此!如今我也全靠这副躯体才苟活于世,自然会好好珍惜。”
“好了,你下去吧。”他擦去嘴角血迹,“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
温软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隐隐能猜到——
或许清辞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对原主只有师徒之情。
只是……
人已经没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等等。”
清辞又叫住她。
“这件事先不要对旁人讲,尤其是……东方。”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苍凉。
“东方与温软感情深厚,有如嫡亲兄长,要是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
“是,我明白,典礼结束后,我会自请离去。”
温软想起什么,又问道:
“宗主可知晓前任天道名讳?”
清辞蹙起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温软抿了抿嘴,她心里其实一直藏着件事。
当年在十万大山的时候,她听见那个妖族称呼暮折为……
前任天道。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蹊跷,一直压在她的心底,直到今天才有机会问出来。
她斟酌着回清辞:“我总觉得,我与前任天道有些渊源。”
清辞深深凝视着她。
面前这个人用着他徒儿的身体,音容笑貌行为举止,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可他心底清楚,这不是她。
她,早就死了。
清辞晃了下神,才在温软的注视中开口,缓声回答她的问题。
“前任天道来历颇为神秘,我只知道他并非人族,至于名讳——”
他思索了一阵,不确定的开口道:
“好像叫……陌离。”
温软“唰”地抬头,额头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脚下惊惶后退几步。
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处,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陌离……”
刹那间,当年画风筝时出现的幻境,再次浮现于眼前。
依然是诸天神明端坐在上,审判着大殿中被逼长跪不起的少女。
这一次,她抬起了头。
温软得以窥见她眸中奋不顾身的孤勇。
“我喜欢陌离!我就是喜欢陌离!纵然你们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大胆剑灵!竟敢渎神!”
神罚降下,剑断灵碎。
破碎的灵循着风飘出大殿,散落于人间山川湖海。
【作者题外话】:让我康康有没有宝子猜对陌离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