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那白瓷茶杯终究是碎了。
残渣和着清亮的水珠从安良掌中跌落。
他凝着掌心被碎瓷划出的浅浅血痕,倏地握紧了手,用力闭了闭眼。
“厌笙,一直以来,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这一刻,他没有在自称“本王”,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平素内敛的情绪也泄露了些许。
“大哥……”
厌笙的目光触及他指缝溢出来的猩红,有一瞬间的慌乱。
正要说些什么,一股强大的妖力从门外袭来。
他狼狈避开,转头向门外看去。
视野中出现一队黑衣妖族,为首的男人与他四目相对,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是第二波袭击。
厌笙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在爆炸声中看向安良。
“大哥!”
面对厌笙的呼喊,安良只是站在那,神色晦暗不明,眸光浅浅落到他的身上。
是失望的眼神。
厌笙心里咯噔一下,这一瞬间,他竟有种被看穿的荒谬感。
回想起安良刚刚的话,他咬了咬牙,没有按照计划中的那样故意受伤,而是拔腿向安良跑去。
就赌这一次,赌你会救我。
就在他跑到安良身边的刹那,磅礴的妖力轰响这间包厢。
厌笙瞳孔瞬间放大,拼尽全力朝安良伸出手,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
安良忽然叹息一声,抓住了厌笙努力伸来的手。
淡紫色的妖力萦绕在两人身边,凝为一层结界。
“轰隆——!!”
一声巨响,漫天尘埃飞扬,包厢化作废墟。
厌笙和安良站在另一间包厢的屋顶,他缩在男人的背后,身子晃了晃,险些摔下去。
安良用力一带,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稳稳站好。
厌笙身子颤的厉害。
他侧头想看看安良的眼睛,可又不敢,只能将目光落到安良高挺的鼻梁。
努力了好一会儿,他才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正常。
“大哥,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赌赢了。
闻言,安良锐利的眼神射向他,眸中满是讥讽。
“这是怎么一回事,厌笙,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厌笙脸色就那么一点点惨白下去。
他哆嗦着抓住安良的肩膀,“大哥,你听我解释……”
“大殿下!”
一道尖锐的嗓门在露台上响起,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涂山阮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看着空中那群黑衣人,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他扫了眼舞台下方,扯出一个狰狞的笑。
“对方都到齐了,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快上!”
话音刚落,舞台中被厚重毯子遮住的几十个木箱齐刷刷打开。
“保护大殿下!”
身披重甲的精锐士兵们从中飞出,训练有素的摆出阵法,将那队黑衣刺客围的密不透风。
这都是涂山阮从涂山带来的亲卫队,个个以一敌百,从无败绩。
那群黑衣人显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立刻慌了阵脚,想要逃跑。
“抓活的。”
涂山阮头也不抬的吩咐一声,便不再去管战况如何,飞身落到安良两人面前。
“大殿下,您没事吧?!”
“本王无碍。”
安良淡声道:
“倒是你,本王记得,这个时间你应该已经回涂山了。”
涂山阮半跪在安良面前,刚要解释,又隐晦的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厌笙。
“不如咱们先回皇庭再说?这里不安全。”
“你还没有拜见陛下。”
安良已经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好整以暇的看着厌笙,眼神讥诮。
“他今日可是受了好一番惊吓。”
厌笙脸色惨白如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安良。
涂山阮没注意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又不敢违背安良的命令,只能不情不愿的对着厌笙行了个礼。
“涂山阮拜见陛下。”
厌笙笑的很勉强,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已经被团团围住的黑衣刺客。
“……免礼,起来吧。”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身到涂山阮身边,恭敬行礼。
“大人,刺客已经尽数捉拿完毕。”
“带回水牢,不管用什么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涂山阮神色阴鸷,“不把幕后主使找出来,你们就都别活了。”
厌笙的脸色再度白了一分。
隐在袖中的双手紧握,几乎陷进掌心。
要是被审出来了,大哥会怎么想?
几乎只是想想这个可能的发生,就让他几乎喘不上来气。
不行,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
或许是他颤抖的太过厉害,涂山阮忽然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略有些嘲讽的开口。
“陛下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真受了惊吓吧?”
厌笙用力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
在疼痛中,他终于镇定下来,“我没事。”
涂山阮习惯性的想要追加几句嘲讽,脊背倏地一阵发凉,立刻僵住身体。
余光瞥见安良冰封一样的脸色,他咽了口口水,心道一声糟糕。
“大殿下,我刚刚说的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安良语气没什么起伏,“放了这些人。”
“什么?!”涂山阮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殿下要我放了刺客!”
不止涂山阮,连厌笙也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安良。
安良却没在多言,转身大步离开,衣袍带起一阵飒飒冷风。
“来皇庭见本王,本王要知道你为何没有回涂山。”
原地只留下涂山阮和厌笙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大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涂山阮愤怒的踹了旁边的小侍卫一脚。
“我费尽心思把人抓住了,他居然要放了他们?!”
小侍卫莫名其妙挨了一脚,委屈的不得了。
“大殿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照做不就行了。”
涂山阮快要气炸了,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放人。
可安良一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他从来不敢违抗安良的命令。
小侍卫冒死发问:“大人,咱们到底放不放啊?”
涂山阮面色铁青,死死的盯着他。
小侍卫一阵头皮发麻,“大人?”
回答他的是再度踹过来的一脚。
“哎哟!”
小侍卫又跟个折翼的蝴蝶一样躺地上了。
涂山阮怒气冲冲的走向出口,头也不回: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