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烛回忆起那个爱哭的妇人,抿了抿唇,“对不住。”
“我也没有父亲了。”公仪清握住她的手,脸上有些茫然,“皇叔将我的手足一个一个全杀了。”
他的手那样冷,还在微微颤抖着。
半烛叹息一声,不顾他一身的水汽,轻轻拥住他。
“阿烛,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我当时必死无疑,是你救了我。”
公仪清眼里闪过一丝炙热的光,脸色不再茫然,猛地握住她的肩头,近乎乞求的说道:
“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杀了皇叔为母后他们报仇!”
半烛手中的小小梨花再度坠入了雨中。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好。”
公仪清脸上爆发出猛烈的欢喜,他抱起半烛,转了一圈又一圈,
“阿烛,等我做了皇帝,我要以最盛大的仪仗娶你,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
受他的情绪感染,半烛脸上也带了点笑意,双臂圈住他的脖颈。
角落里,祁阳安静的收回目光,大步离开。
同年夏日,新皇暴毙,消失不见的太子再度出现,震惊朝野。
公仪清理所当然的继承了皇位。
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来历不明的半烛为后。
尽管遭到群臣的反对,他依然我行我素,甚至为了她空置后宫。
册封大礼那天,晴空万里。
据说这是钦天监选了半个月才敲定的好日子。
在这一天成婚,帝后必能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半烛穿着繁复的礼服步下凤撵,那一刻,群臣鸦雀无声。
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走向高台之上的少年帝王,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阿烛,我终于娶到你了。”
她歪头笑笑,“按照你们的规矩,以后我便是你的妻了,你不许负我。”
公仪清笑的如沐春风,郑重的牵起她的手。
“我公仪清发誓,此生绝不负你,若有违此誓,就叫我日后死在血脉至亲的手上!”
不久后,祁阳自请去了边疆,临走时半烛和公仪清一起去送他。
她挽着少年帝王的手臂,笑的得体,“祁将军以后多加保重。”
祁阳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臣告退。”
说完,一勒缰绳,毫不犹豫的扬鞭策马。
马蹄声如雷奔,卷起漫天黄沙,将他的身影一点点吞没。
半烛一直等到彻底看不见他了,才收回目光,转头就对上了公仪清带着醋意的眼神。
“瞪我做什么?”
公仪清一扭头,“我是想看看,我的新婚妻子还要这样盯着别的男人多久,才能注意到我。”
半烛强硬的把他脑袋掰回来,笑的见牙不见眼,“吃醋了?”
“呵,我才没有。”
“你就是吃醋了。”
“说了我没有!”
“你还装哈哈哈……”
一眨眼,帝后成婚三载,依然恩爱如初。
渐渐的,民间开始有传言,皇后是深山出来的妖怪,蛊惑了年轻的皇帝陛下。
可谁也不知道,传闻中受到蛊惑的皇帝陛下,正抱着半烛的腰,低声道:
“阿烛,刑部侍郎在朝上又与朕作对了……”
半烛刚漾起的一点微笑荡然无存,许久,轻声道:“我明白了。”
他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将她抱的更紧些,“朕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半烛抿了抿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刑部侍郎得了急症而死的奏章,传到了公仪清的案头。
他看着那简简单单的一行字,不知为什么,原本快意的心里,忽地起了点惧意。
两人认识满打满算已经五年了,她始终没有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可这样的本事……
不是仙,就是妖了。
可是仙,会这样眼也不眨的取人性命吗?
“陛下。”
小德子躬身走了进来,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喜色,“皇后娘娘有喜了!您快去瞧瞧吧!”
公仪清骤然回过神,从椅子上站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她怎么了?!”
“娘娘有喜了,太医说已经两月有余。”
他又跌坐回去,沉默不语。
“陛下?”
小德子有些不解。
自己从小和公仪清一起长大,公仪清对半烛的感情他都看在眼里。
怎么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喜事,他却好像……
并不怎么高兴?
含章宫里。
半烛躺在床上,抚摸着尚且平坦的腹部,有些苦恼。
“我从来没做过母亲,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好好抚养他。”
“怕什么,还有朕呢。”
公仪清大步从门口走来,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仰头一口喝干。
半烛奇道:“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他笑的一如往常:“朕得了消息紧赶慢赶的就来了,走的急了些。”
“我在这里又不会跑,你急什么。”半烛笑的无奈,拿出手帕为他擦拭着额头。
公仪清的身体微不可察一僵。
“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她没发觉公仪清的异常,收回手帕,很是憧憬,
“你说取个什么名字好啊?”
“男孩女孩朕都喜欢。”他有些漫不经心,“出生了再取名也不迟。”
半烛终于察觉他的不对劲,拧眉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朝中还有事要忙,朕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你。”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半烛莫名的有些不安。
晚上,公仪清如约而来。
同时来的,还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