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皇宫在阳光照射下又变回富丽堂皇的模样。
萧君琪在三位兄长面前俨然摆出太子的姿态,轻蔑的神情扫视一圈,轻佻的语气中充斥讽刺,“大哥,二哥很久没来过宫里,不会连父皇的宫殿都忘记在哪吧?”
萧君缪丝毫没有表露出气愤,相反泰然自若,“照四皇子的意思可是替公公给我们带路。”
在一旁的萧君翼眼睛斜视,为萧君琪的愚蠢感到可悲。
“陛下已经在殿内等各位皇子,请随老奴进去。”
皇帝寝宫的正殿是萧临天让一百名匠人一砖一瓦装砌而成,所有柱子和墙壁雕刻的龙都采用金子嵌入,就连摆件也是挑选上等红木钻刻成型,饮食所用的器皿既有金银,也有玛瑙,隔帘是一颗颗深海珍珠穿串而成,再往里几把有名的古剑摆放在龙椅两侧。
不同以往穿扮庄重,一席青衣缎面袍的萧临天慵懒坐在饭桌旁,兄弟四人进去后跪下,异口同声。
“儿臣拜见父皇。”
“不用拘束,都坐。”
虽然只是父子间寒暄,但浑然天成的帝王气势还是能从言语举止中溢出。
听到免礼,萧君缪先起身,随后轻扶住萧君城。
“身子还没痊愈吗?”
萧君城听到父皇的询问,小步走上前,落座到他旁边的位置,淡薄的口吻回答:“入秋后,天气凉,手脚容易泛软,毕竟是旧病,恐怕难根治好。”
“以后,让御医亲自给你看,年纪轻,别落下病根”,萧临天见他虚弱的模样,继续说道:“你和君缪不经常回宫,上一次来是?”
“前年的中元节”,萧君缪见家弟望过来,便知晓他记不得,默契地出声替他回答。
“那是许久,君缪,听他们说你常去刑部。”
“刑部有很多稀奇的案件,儿臣挺感兴趣。”
五个人中只有萧君城毫无顾忌的开始用膳。
“有想法的话,让刑部尚书教你。”
“谢父皇。”
“君翼,君琪,你们也是,别拘泥那些书籍,多了解民情。”
“是”,萧君翼说。
“父皇,我一定向大哥学习”,萧君琪笑起来,小虎牙露出一截。
萧君城注视他丰富多彩的表情,如果不是早知他四弟的秉性,看样貌一定会认为他是位纯良少年。
从入座到现在,萧临天发现他的二儿子就回一句话后,视线不是在饭菜,就是在兄弟,愣是一个眼神都没在他身上停留。
“阿城,饭菜还合口味。”
“御厨手艺比以前精进不少”,萧君城说的话半点不虚,萧临天的口味偏重,但今天菜式都少油少盐,而且几乎是他以往爱吃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知晓他回来,特意安排。
“越发像她,小时候口味相近,长大更是一样,现在连样子也像她”,萧临天望过去,透过那张脸就像死去的沈淑仪又出现在面前。
听到这话,比起萧君城的平静,倒是其他人的反应更明显。
“昨日,兄长同父皇说了一样的话,可能是样貌长开,才和母亲相似。”
“哈哈哈”,萧临天中气十足的笑声回荡在宫殿内,“那我没记错,还以为老了,记不清她的样子。”
萧君琪内心非常不爽,但还保持恭维地说:“怎么会,父皇可是正值壮年,骑射剑术,我都比不过呢。”
“罢了,朕也该老了,坐这龙椅24年,该是给你们来施展拳脚,我也不偏袒谁,太子的位子就放这,凭实力拿,唯独有一点,牢牢记住,萧国是朕打出来的,只要我在,朕还是朕,太子仍是太子,不该想的别想,该是你的,朕也不会握住不给。”
萧临天虽一边说话一边用膳,但眼角的余光已经默默在关注四位好儿子。
萧君缪对他一番话,毫无反应,小心地把鱼肉里夹带的鱼刺挑出,再放到萧君城的碗里。
萧君翼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饮酒,听到后,刚开始神情动容几分,但很快速恢复平静。
而萧君琪仍表现出像不经世事的孩子,眼神透亮,和父皇对上后,露出天真的笑容。
“阿城,这次回来有什么想要,只管说,算父皇弥补你的。”
“那就之前居住的府邸,儿臣和兄长喜静。”
“你们的感情可要好好保持,这样朕不仅答应你们,还赏赐几名侍从,也好照顾你们的起居,怎么样?”
“侍从就不必,我习惯旧人照顾,他们过来,不自在。”
“好,由你。”
出皇宫后,萧君缪才松口气,“他是在警告我们吗?”
“是示威,他想说的不过就一句话,天下是他的。”
“果然太子就是虚名。”
“哥,如果我有事瞒你,你会很生气吗?”
本来靠垫背的萧君缪立马直起腰板,从昨晚开始,他的多次试探,就让自己直觉他肯定有什么计划在暗地进行。
“你保证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就没有意见。”
“一定不会”,萧君城可能保证只有让兄长平安,因为母妃的死查明原因后,自己势必会处在危险中。
“好,我随时都在。”
兄弟相视一笑。
韩府大早上就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到回朝的日子,韩子文和韩晖要赶在巳时到达京城,所以马夫在前面捉紧时间驱马,父子则小憩一会。
“你到底会不会驾车,颠三倒四。”
“小公子,你坐好,等会摔着。”
“你技术不行,我来。”
韩子文迷糊中听到闺女的声音,“阿晖,是慧儿的声音?”
韩晖揉开眼睛,用指尖将车帘掀起,看到坐在前面的妹妹,困意立马消散,常年温文尔雅的脸庞,此刻变得阴沉,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过来。”
韩慧悄**地瞥一眼,进到马车内,殷勤地喊人,“阿爹,哥哥。”
韩子文见闺女害怕的要弯曲成一团,好笑又无奈,事已至此,再让她回去,更加不安全。
“你知道多危险吗?”韩晖的语气比朝堂审讯犯人还要可怕。
韩慧向父亲递眼神,无果后,她吧嗒的眼泪流下来,呜呜咽咽地认错,“哥,我错了。”
“阿晖,算了,她知错就行,下次不会再犯。”
“这次是偷溜来京城,下次她要想跟你进宫,你也应允,我看就是没人管得住她”,韩晖最疼爱妹妹,但论教育,他也不会心慈手软,从小到大,韩子文大半时间都在宫里做事,所以在韩慧的眼里,长兄真的就是如父。
“才不会呢,我宁愿在外面做家雀,也不要成为宫里的金丝雀。”
“不能乱说”,韩子文拍她的肩膀,“你听话,想去哪让哥哥带你,京城里面鱼龙混杂,不能随你乱来,知道吗?”
“嗯,我一定牢牢地跟在哥哥后面”,经过韩慧再三保证,外加无厘头的撒娇,韩晖才消气。
一路过来,亲眼见搭建的房屋从暗褐色瓦片变成红砖,从小巷推车的商贩到街道丰富的店铺,韩慧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见识有多么浅薄,原来文人雅客笔中描绘的繁华是这样。
“老爷,到府了。”
眼前的屋子远远比不上韩府,就坐落在寻常巷子深处,进到里面,共有四间小房间,一个简单的庭院,旁边还有灶房,完全看不出里面住的是内阁大学士。
韩子文平日都是自己居住,偶尔洛红过来照顾,再不然就是韩晖采办会待上一段时间。
“阿晖,你带妹妹上街买些她要用的,银子有吗?”
“有,娘给的多,走吧。”
韩慧像七八岁的稚童,走哪都非常好奇,看到店铺的新鲜玩意就忍不住拿起来把玩,“哥,好看。”
“小公子好眼光,这兔子京城内独我一份,它的眼睛用红宝石嵌入,送给心爱之人,可是诚意满满。”
“小慧”,韩晖眼神扫过,什么红宝石,不过是玛瑙,不值钱的东西。
“真的好看,哥,要不你给我买一个吧”,韩慧看一眼哥哥,又看一眼兔子,越看越喜欢。
“一百银子,你给拿走,我瞧和小公子眼缘好,才出低价。”
“你倒是开的口,铺子里没一件货值百银,瞧人家不像京城人就欺生,可对得起良心。”
韩慧听到声音,猜说话的男生应当是温润如玉的公子,果不其然,出现的样子像极话本中白衣翩翩的少年,纤细如玉的手握住折扇,上挑的眼尾,让生硬的男相多些柔情。
“公子不能乱讲话。”
“难道不是,宝石和玛瑙,有点眼力见都能分出,店家,就算你要忽悠,也拿些次等的宝石替代。”
“走走走,小公子,别听他胡说,我这店十几年,哪会欺骗顾客。”
韩晖过去把东西归回原处,“不论是宝石还是玛瑙,我们都不买。”
韩慧见哥哥都发话,肯定不敢要,看看就好,倒是给店家气的五官都狰狞。
离开店时,韩慧转头见到那公子跟在身后,“哥,他?”
韩晖停下脚步,走过去,道:“刚才多谢。”
“没什么,即便我不说,恐怕你也知道是假货,兄台是刚来京城吗?”
“嗯,你呢,不像是京城人”,韩慧比哥哥先一步说话。
“怎么看出?”他把折扇打开,扇面画的是一所庭院,题字是无命。
韩慧瞬间觉得他更加不是好人,虽然相貌温文尔雅,但是身上的挂饰无一不透露出阴冷,当然她可不会直接说出来。
“首先你的口音和店家不一样,其次穿的比京城人要繁琐,还有这的人喜爱腰间带玉,从未见在手上戴玉珠的,而你相反,所以我猜你不是京城人,可有错?”
“聪明,在下魏子玉,来京城谋番事业”,在店外见两人的气质独树一帜,不然魏子玉也不会轻易上前搭话。
“哦,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们?”
魏子玉对他的回答不满,“公子既知我的名字,是不是也该先自我介绍一下?”
“凭什么,我有求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吗,没有”,韩慧现在对他的认知里加上一条,自以为是。
“也是,我不是跟在你们身后,只是凑巧顺路,如果不信,我可以走前面,自证清白。”
“好,那你走前面。”
魏子玉浅笑一声,真就走到前面,一路轻晃扇子,韩晖牵起妹妹转头换道。
“哥,你说他会不会以为我们还在后面?”
韩晖摇头,他打量魏子玉时,发现腰间上露出一小截的刀柄,还有他抚扇的手有几道伤痕,看成色应该是几年前受过刀剑类的伤,其次就是他的鞋子是大多数骑马人穿的,不是寻常商贾公子哥的话,那极有可能就是会拳脚功夫的江湖中人。
“说真的,他真奇怪,明明长得是一副良家公子样,但眼神让人觉得像夜里藏在树林后的老狐狸,美丽但又危险”,韩慧从未碰到让自己猜不透的人,他是第一个。
韩晖同样有不舒服的感觉,反正也不会再见面。
魏子玉走进一家茶馆的包厢,屋内还有一位穿衣独特的男子。
“公子,路上可好?”
“遇到个有意思的人,事情查的怎么样?”
“萧国内部正在选举太子,据说之前在宫外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都接到京城。”
听闻后,魏子玉随即从袋口取出一块玉佩,上面刻印字,给到他,“让他想办法尽快安排我入宫。”
“公子,不先回去报备吗,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
“阿武,我自有安排。”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