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拇指肚在果盘的盘底摸索了一阵,面上有些微惊异:“陆彼沧用过的!”
陆伯达冷凝的眸紧紧一缩,不是不满荆寒柔不称庙号,直呼旻朝末帝的姓名。
他诧异,她怎么能看出这是几百年前末帝用过的东西。
陆伯达疑惑地问荆寒柔:“你懂古董?”
“略知一二。”荆寒柔还在赏玩手上的盘子,随意地答着,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了!”
众人还没明白她口中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就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以不可描述的速度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再看荆寒柔手中的珐琅盘,顺着盘子的边缘向内几道裂缝显而易见。
荆寒柔道:“用着还算趁手。”
房间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荆寒柔,本来站在荆寒柔身后几个拿着手枪瞄准她的人,此时手中空空如也,枪支都落在他们的脚下,而他们都盯着原来握枪的那只手,手腕处一道细长的口子正缓缓地向外渗出血丝,他们没有感觉到疼,只是诧异刚刚发生了什么。
珐琅盘依然在荆寒柔手中,她完全没有在意众人的神色变化,只把视线投向了陆霆泽,眸光淡淡,语气平静着说道:“道歉。”
陆霆泽已经被荆寒柔突如其来又迅捷无比的动作给镇傻了,原本冷傲的眼中此时只有惊惧。
当荆寒柔淡定的“道歉”出口,他下意识就往曲敏靠近过去,想要寻求母亲的护佑。
陆伯达满脸震惊地缓缓从沙发上起身:“你、你……”
“你”了半天,他竟再说不出一个字。
荆寒柔瞥向陆伯达:“怕了?要是怕了就让你的孙子跟小曼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在学校欺负小曼,更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随意侮辱沁恩庄园。”
陆伯达依然一脸惊诧地盯着荆寒柔,半天终于问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会素手飞针?”
荆寒柔眨了眨眼:“什么针?我扔的明明是盘子。”
“你扔盘子的手法明明是老祖宗素手飞针的手法。”陆伯达的口吻非常肯定。
荆寒柔不经意地抿了下唇,心想着,这小子知道的还挺多。
据她所知,经过三千年历史的演进,关于水清澜的传说虽然千奇百怪、莫衷一是,但是不管哪个时代的人最津津乐道的都是她手中的那柄精铁长矛。
一杆精铁所制的长矛,在她手中出神入化、变幻莫测,所到之处令敌人闻风丧胆,一个女人凭借手中长矛生生打出一片天下,创造了历史上最古老、最恢弘壮阔的广大帝国。
她的恩泽至今还庇护着陆家王朝的后裔,享受着千年来不变的至高荣誉和尊崇地位。
水清澜精妙的素手飞针,在悠远的历史长河的奔流中却被渐渐地冲刷掉了。
这个时代,竟还有人知道素手飞针,而且对素手飞针的手法如此熟识,这让荆寒柔颇有些意外。
“我只听说陆家的老祖宗一柄精铁长矛出神入化,从没听说她还会什么素手飞针。我的盘子扔的厉害,是因为我练过。瞧你那样子很羡慕我呀!要不,你认我做师傅,我教教你?”荆寒柔平淡的语气中明显带上了调侃。
“你是说这是你自己练出来的?”陆伯达不可置信地问。
“啊。”
“你练了多久?”
“不到一年。”
陆伯达笑了:“扯谎!要达到你刚刚的速度,不练上几十年根本做不到。”
荆寒柔来了兴致:“听你的意思,你也练过?”
陆伯达神色一顿,想说练过,而且练了四十多年了,只是想到自己的速度,再想想刚刚荆寒柔的速度,说出来就成了笑话。
荆寒柔盯着陆伯达的脸色看了几秒,心下了然,她也无意去揭穿他,只淡着口吻说道:“我冰雪聪明,想学的东西,练练就会了。是不是忽然间觉得,你们陆家能娶到我真是三生有幸?”
陆伯达内心正窘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荆寒柔的问话,忽听她转移话题,问出如此自恋的话,脸色冷了下来:“你嫁进的是沁恩庄园,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头儿的话里有些小脾气,当然不是因为荆寒柔自以为是的那句问话,而是心中生起的嫉妒,不管荆寒柔说的话是真是假,她的本事是他亲眼所见,假不了。
荆寒柔二十几岁的年纪,就算她是从小就学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能达到这么高深的造诣,老头是真嫉妒。
“陆伯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陆伯恩是你亲哥,澜恩庄园和沁恩庄园本就是一家,陆伯恩过世后,你作为长辈不体恤晚辈,还处处为难……我们,哪里有个长辈的样子!”
陆伯达被荆寒柔几句话说的喉头一更,随即脸上怒色陡现:“你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对我评三道四?”
荆寒柔眨了眨眼睛:“你为老不尊,我当然说的!正是因为你上梁不正,孙子下梁才跟着长歪了,一样的不懂体恤晚辈,欺负陆曼。儿子更是蛮横,让人拿炮轰我们,要不是我有点本事,连你家屋都进不来。从我们进屋到现在,连个坐都不给。”
陆伯达胸口一阵堵。
就要个坐,说了这么多废话!
看来,慕官天这个外孙女对沁恩庄园和澜恩庄园的恩怨知之甚少,才敢带着陆曼跑到这里撒野。
陆伯达无意跟荆寒柔多解释,亲眼见识了她有如水清澜附体般的素手飞针,无论是出于惧怕,还是羡慕,陆伯达都不可能像起初那般对荆寒柔不以为意。同时,她也不想让荆寒柔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指责他的种种不是。他又看了看荆寒柔手中的珐琅盘,当然,也不敢轻易出口赶人走。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这丫头讨个公道?”从进屋到现在,陆伯达才正眼瞧了陆曼一眼。
“嗯。”
“阿泽,道歉!”陆伯达转身命令陆霆泽。
“爷爷!”陆霆泽虽然怕荆寒柔手中的珐琅盘飞向自己,可是让他跟陆曼道歉,他却不愿意。
“道歉!”陆伯达的声音冷冽下来。
陆霆泽怕了,慢慢站起身,低着头,看也不看陆曼:“对不起!”
声如蚊蚋。
荆寒柔问陆曼:“听清了吗?”
陆曼这会儿腰杆早就挺的笔直,有小婶婶在,她怕啥!
“没听清。”说话都响亮起来。
陆霆泽紧抿着唇,眼睛恨恨地盯着地面。
“重新道歉。”陆伯达道。
陆霆泽猛地抬头,冲着陆曼大声吼了起来:“对不起,我错了!”
喊完,就越过沙发跑上了楼。
荆寒柔侧身盯着陆霆泽愤愤的后背到他的身影消失,回头对陆伯达说道:“你这孙子得好好管教一番了。”
她把珐琅盘轻轻放到茶几上:“几个小裂缝,找个高人补补,还能用。”
然后拉上陆曼的说:“他都道歉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