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赤极殿的殿主？
哪怕只是代替重渊暂时掌管赤极殿, 这对酥酥来说都是一件难以办到的事情。
她第一时间就摇头拒绝：“不行的，重渊, 我做不到。”
重渊没有强求，只是将那赤令塞到酥酥的手中，到底是灵气消耗过多，疲倦地闭着眼，有气无力道：“你做得到，你比你想象中能做到的事情更多。但若是不愿, 也无妨。”
他却是也并不逼迫酥酥。
酥酥反而提着心，慌张地看向云色。
云色恭恭敬敬低下头：“酥酥姑娘，赤极殿如今不可缺了主事之人。”
酥酥知道。她在赤极殿近百年，重渊不怎么喜欢大小事都管, 小事统统分给手下的阁主们, 只有手下无法决策的大事, 他才会去决断。
但是他的决断才是整个赤极殿的根本所在。
酥酥垂眸看着榻上的重渊。
他话都不多说几句，闭着眸安安静静躺着, 呼吸瞧着还算是平和, 可到底是透露出几分虚弱来。
“此事……旁人也行啊，云色，绛黎……檀休。”
重渊似乎轻叹了口气，却并未说什么。
“酥酥姑娘, 容属下多嘴。”云色正色脸道, “上位者与属下有截然不同。此等决策之事, 绝不是吾等属下敢插手置喙的, 且不说根本没有决策之力, 还以为身份有别, 根本无法服众。就算逞强接过来, 也只会让上下心浮，无法听从。”
酥酥一愣：“可是我……”她都离开赤极殿十年了。
而且在赤极殿的时候，她也是一个没有人搭理的狐狸。
怎么会有人听她的呢？
云色小心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殿主，而后收回视线落在酥酥身上，居然传音入密：“属下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诉姑娘了。”
“早年殿主曾吩咐过，赤极殿众只听两人命令，一位是殿主，一位就是酥酥姑娘。”
“当时大家拿捏不住酥酥姑娘的身份，且殿主其实不愿他人距离姑娘近了，就无人敢靠近姑娘。但是只要酥酥姑娘有所吩咐，无一人不听从。姑娘想一想，是也不是？”
酥酥眯着眼仔细回忆。那些人对她的态度，的确是从不靠近她，但是只要她开了口，从侍婢到弟子乃至阁主，都会照办。
主要她也不爱靠近别人，开口的机会甚少，留下更多的印象则是和赤极殿的生疏。
“所以赤极殿上下，一直以来都会听从酥酥姑娘的吩咐。酥酥姑娘做任何决策，属下一众皆会服从。”
如此说来，她还真的就成了唯一一个能替重渊掌管赤极殿的人了？
酥酥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始终无法做出决断。
若是真的接手赤极殿，她能做到什么？她过去从未参与过赤极殿的任何事宜，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
酥酥垂眸看向重渊。
他该是没有听见她和云色的对话，这么片刻的工夫，就已经睡了过去。
酥酥不再搅扰他，轻手轻脚地和云色离开朱阁。
此处其他的弟子都已经被安置妥当，几个闻讯而来的阁主都在堂屋焦急地等候。
“酥酥姑娘。”
云色陪在她的身后，轻声道：“不妨试一试，若是酥酥姑娘觉着自己无法掌控，再推手也不迟。”
酥酥咬着唇，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我只……试一试。”
云色呼出一口气。面色安定多了。
“酥酥姑娘放心，属下一定会从侧协助姑娘，不让姑娘有为难之处。”
说是如此，也的确如此。
赤极殿骤然起了真火，导致整个赤极殿淹没在火海中。从殿主到弟子不得不仓皇离开。这对赤极殿来说已经是百年来最大的事情了。阁主们心中焦虑难安，在堂屋中来回走动，坐也坐不住，不知道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酥酥抵达堂中时，那些阁主看见酥酥，或坐或站地，都起身正形，拱了拱手。
“酥酥姑娘。”
酥酥在他们中看见了不少眼熟的。
有紫裙簪花的女子，有高壮有些魁梧的汉子，有绛黎，也有……檀休。
酥酥在所有人的目视下有些紧张，攥着裙子，还是在身后有云色鼓劲的情况下，才抬步走了进去。
而后堂屋众人都站着，说是目视酥酥，倒不如说目光跟着酥酥的方向变动，却没有人直视酥酥的眼眸。
这其中，就是檀休满脸别扭，也还是没有任何抗拒之心。
酥酥在众人的示意下，在首位落了座。
随着她落座，那些阁主才开始三三两两落座。
此间聚集的只有七个阁主。
云色檀休绛黎，占了三处，童阁主外，还有几个酥酥很眼熟的。
“酥酥姑娘。”
云色第一个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礼。
“如今赤极殿中真火不灭，虽然有结界框住不至于蔓延，但殿中还有不少来不及转走的法器，以及账册等物。属下以为，就算我等离开了赤极殿，如今头等事，还是该扑灭真火。”
酥酥听着，说道：“可是真火该用什么去扑灭？”
真火与凡火不同，水无法浇灭，土也覆不了。不然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酥酥姑娘，这事儿我……啊，属下是知道的！”高壮的魁梧汉子起身拱手道：“真火要用明水来浇灭。”
酥酥看了过去。观非远说道：“要说有明水的地方，属下只知道琉璃百上宫的……洛湘仙子。”
“那我们去问洛湘仙子借一下吧。”酥酥说道。
酥酥只听着琉璃百上宫很是熟悉，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听到第二次了。琉璃百上宫有法子能救重渊，而现在他们还有明水，酥酥不由得对琉璃百上宫充满了期待。
“是，那属下去安排。”绛黎主动起身拱手，“若是洛湘仙子要报酬，属下主动献身就是。”
酥酥一愣，咦了一声。
报酬，献身？
还是云色猜测出殿主的心思，这会儿咳了一声，放大声音盖住绛黎的话：“报酬什么的，也要洛湘仙子提出口才行。这不是现在能提的。”
绛黎很快了然，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却是说道：“酥酥姑娘，那属下现在就去寻洛湘仙子？”
酥酥颔首：“好。”
此事就算过了。
紧接着就是云色提出第二点，关于赤极殿的结界所有人都看见，有了巨大的裂痕，趁着这场火势，最好重做。
“酥酥姑娘，要支撑赤极殿一处的结界，需要大约三条灵脉，三十个阵修。”云色说道，“灵脉的话每个阁中都有，可暂时挪用三条出来，阵修却不够，赤极殿的高阶阵修只有二十人，还差十人。”
酥酥小心翼翼问：“需要从外面找？”
“回姑娘的话，是这样的。而且阵修还不能和其他宗门有所牵连。毕竟是赤极殿的结界。”云色解释了句，面有难色，“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稍等。”酥酥从锦囊中摸出了留音符，低语，“小师兄，赤极殿的结界要重做，缺十个阵修，你可有法子？”
檀休眯着眼看那留音符飞出，面色不好。却什么都没说。
在座的童阁主还笑呵呵说道：“酥酥姑娘的小师兄，属下见过一次，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晁然大人，一手阵法无人能及。”
“晁然？”还真有旁的阁主听过，“就是那个只要钱给的多，什么阵法都能摆，什么人都能杀的晁然？”
“我也知道，不过据说晁然不好请，看钱的同时还看心情……”
酥酥只听到了前半句。只要钱给的多。
那她得多给小师兄钱。
“怕什么，那可是咱们酥酥姑娘的师兄，定然是能帮上忙的。”童阁主笑呵呵对酥酥拱手，笑得谄媚，“幸亏有酥酥姑娘，晁然大人才会来此。”
果不其然，很快那留音符飞了回来。
酥酥打开来，传来小师兄冉尚戈的声音：“缺十个人算什么，你师兄我一个抵十个不就完了？”
云色长舒了口气：“幸好有酥酥姑娘，那此事也算是有了着落。”
紧接着，就是第三件事，关于赤极殿的弟子们究竟要怎么分布，是都留在千色阁，以此地为中心，还是如何？
这些是阁主们讨论，根据外界的威胁，千色阁的地理位置，还有弟子们的情况来综合讨论，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几个人拿出了两个方向，来问酥酥拿最后的主意。
酥酥听了全过程，他们说的很细致，千色阁的优劣一目了然，相比之下，千色阁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她选择了千色阁，而没有任何人有异议，随着她的决策，很快进行到下一项。
酥酥在中堂坐了几乎大半天，阁主们都习惯了以前的方式，小事自己解决，有些牵连的事情他们会讨论商量，拿出几个方向来给酥酥。
更大的事情则只是从源头回报，并不在其中添加个人的看法。
而这全过程，没有一个人对酥酥主持赤极殿大小事宜有任何意见。
他们积极配合，甚至给酥酥一种错觉，她不是第一次插手赤极殿的事宜一样。
黄昏之际，今日的大小事宜才算了解。云色作为千色阁的阁主，要留在此处，而檀休绛黎等其他阁主都令了事，纷纷起身离开去办各自的差事。
酥酥坐在原地没动。
云色起身时，笑吟吟问酥酥：“酥酥姑娘，是不是并不难？”
酥酥起身，回忆了下这大半天，的确是她在主殿等待重渊时，会看见的一切流程。
除了让她拿决定是会有些不安，除此之外，好像的确不太难。
“还好。”他们都太配合了，只要酥酥做出决定，就没有任何有异议，全过程都很流畅。让酥酥也松了口气。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那就好，酥酥姑娘现在是要去看殿主吗？还是说，要去见一见两位客人？”
酥酥想到小师兄答应帮忙，她得去跟小师兄核算一下用多少钱。
“我去找师兄们。”
云色人在堂屋中和酥酥说话，可外头的消息也掌握了不少。
“两位客人这会儿在竹园，属下带姑娘去。”
五进的大院子，又比凡间的五进宅院大得多，弟子们的分布都有细致位置，而厌别双和冉尚戈因为是酥酥的师兄，被直接安排在了内院的一处种着竹子的庭院。
此处有主间和左右厢房，跨院，只安排了他们二人，另外准备了几个弟子侍奉。
酥酥来时，他们刚用过了晚膳，冉尚戈在中庭拆开了不少的东西铺了一地，厌别双在连廊围栏旁擦拭着剑。
云色倒是识趣，知道这是师兄妹三人的事儿，行了个礼笑吟吟离开了。
“师兄。”
酥酥哒哒哒跑过去，先蹲在地上看小师兄的摆件。
堆了一地的都是些……奇怪的纸张？
冉尚戈将这些纸折了折，折成了不少的蝴蝶小鸟模样，抬手抛入空中，倒是化为真正的蝴蝶鸟雀，飞走了去。
而后他拍了拍手。
“这周围我总觉着不太安心，可能有什么危险，派小纸去看看。”
而后看先酥酥：“今儿一天没见你，跟着那位黑心肝的殿主大人？”
酥酥听到黑心肝三个字，叹了口气。
“他还昏迷着呢。我在帮他处理一些事情。”
“哇哦。”冉尚戈眼睛一亮，“那不是说赤极殿现在你做主了？”
酥酥不能说是，但是也不能说不是。她只能说：“暂时帮忙做些事。”
“那请我帮忙构造结界，是你请我的，还是赤极殿请我的？”
冉尚戈抱着手臂笑嘻嘻道：“你请我我不收钱的，赤极殿请我的话，那我可要个好价钱。”
“小师兄要多少钱？”酥酥老老实实说道，“这算是赤极殿请你的。”
“构建一个赤极殿的护阵结界……还要我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冉尚戈摸着下巴，而后扬声问远处的厌别双，“二师兄，咱诈个赤极殿十万上品灵石如何？”
“小师兄，我听见了哦。”酥酥好心提醒，“你说了个诈字。”
“自家人，不要在意这个。”冉尚戈笑眯眯道，“我多挣点钱，不就是你挣钱吗？”
“还是你舍不得赤极殿的钱？”
酥酥还是很理智的：“十万上品灵石，你一个人要当十个人用，好像也不算很多？”
毕竟她护送钟秦宣前往王都都要一万上品灵石的。
“听见没，小师妹都说不多了，那我们就再加点。”冉尚戈直接翻了个翻，“那就二十万上品灵石吧？”
酥酥在估计赤极殿的接受度。她主要是不知道阵修构建一个结界需要耗费多少心血。
“如果一个人构架起一个……唔，就比如此处。”酥酥比划了一下千色阁，“将此处护在其中的结界，需要耗费多少灵力？”
“如果只是普通结界，要金丹修士来耗费不了多少。”
冉尚戈随口说道：“怎么了？”
“那要是能抵挡真火的呢？”酥酥问。
冉尚戈啧了一声：“抵挡真火的结界？一个人构架？那这个人起码要在化神期。恐怕也要耗费一番心血。”
酥酥犹豫了下，又追问：“那如果……此人本就神魂重伤了呢？”
“赤极殿殿主？”冉尚戈好奇地问，“他不要命了吗？神魂重伤的人怎么可能花费心血去构建一个结界。这会导致很严重的灵力反噬。”
“不应该啊，他这种位高权重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危险。”
冉尚戈小声嘟囔道：“该不是这个黑心脏的，又想做什么吧？”
酥酥在听到不要命了的时候，就愣住了。
他……他明知道自己神魂重伤，怎么还在东殿张开结界？
“怎么了？”厌别双收起剑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酥酥的紧张。
“师兄……”酥酥抬起头，有些茫然地问他，“神魂重伤之人，怎么才能帮他早点恢复？”
厌别双眼神淡淡地，他自然知道酥酥说的是谁。
“神魂重伤想要休养恢复，只有一个办法。”
厌别双说道：“琉璃百上宫。将他送去琉璃百上宫，琉璃宫主定能救得了他。”
又是琉璃百上宫？
酥酥短短一天时间，听见了三次琉璃百上宫。
云色说，琉璃百上宫有个修法能救重渊，重渊当时说没有用。
真火需要明水浇灭，绛黎去请琉璃百上宫的洛湘仙子。
现在就连师兄也说，神魂重伤的蕴养方式，还是要琉璃百上宫。
说来说去，都绕不开琉璃百上宫。
“琉璃百上宫真的能救他吗？”酥酥小声问。
“能。”
回答酥酥的是冉尚戈，他拨了拨耳朵上的银耳环，漫不经心道，“琉璃百上宫的心法和其他修士都不同，他们的心法，可以采他人的灵气元神相弥，哪怕黑心的殿主元神被撕碎到只有一缕，只要他还活着，请琉璃百上宫出手，就能救下来。”
酥酥咬紧唇，她明白了。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要去找琉璃百上宫。
“说起来琉璃百上宫的第一任宫主，好像也是个狐族。”
冉尚戈摸着下巴回忆了好一会儿：“是涂山氏还有有苏氏来着？”
厌别双淡然说道：“神祇有苏氏的弟子，琉璃笑。五百年前自刎，为神祇氏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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