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山,原名叫做禹所积石山,相传是夏帝大禹治水时堆石而成的。山在拘缨州的西南,禹山县也是因为这山而得的名。
山中溪瀑纵横,巨木参天。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照射进来,斑驳稀疏的落在地上,就像撒在地上的金色的盐。林中雾气横行,飘忽不定;幽深之处偶尔传来几声奇异的鸣叫,偶尔又出奇地安静。
陈十一寻到一个露天干燥的地方,午间的阳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驱散了潮湿的雾气。少年拾了些干柴,架起篝火,又熏出一小片空地,驱赶走草丛石缝里的爬虫蚁蝎,拍了拍手,开始准备起吃食来。这就算是临时的营地了。
陈十一蹲在篝火旁边,用木棍搅着锅里的糙米粥,米粒少的可怜,粥煮出来清的可以当镜子照人了。就这样清汤寡水的东西,竟然也引得守在锅边的少年和一只猴子咽了好几次唾沫。
少年往锅里扔了几根不知名的野菜,接着又从兜里掏出两个青色的野果,递给猴子一个。
猴子轻车熟路的抓着野果,闻了闻,捧在手里啃的汁水横流、清香四溢。
陈十一心里顿时有了底,咽了咽口水,将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却发现衣服比果子还脏,于是用手搓了搓果子,整个扔进嘴里大嚼了起来。只见下一刻,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噗”的一声吐出嘴里的果子,张大嘴巴,吐出舌头滴起口水来。
看到陈十一吃瘪,猴子激动的手舞足蹈、上蹿下跳,吱吱嘎嘎的笑个不停;见少年作势要揍它,猴子手脚并用的窜到树上,看看陈十一没有动静,又蹑手蹑脚的爬回来。
猴子是陈十一捉的。
自从和魏王、雨公公他们分别,独自进山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临行前,雨公公对少年说了,他的身体异于常人,因此寻常人所用的按部就班的修炼之法并不适用于他,只能另辟蹊径。所以希望他能一路自行修炼至京城,归期约定一年。
于是,陈十一身负百斤铅板,在这禹山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哪里难走从哪里走,攀过绝壁,泅过深渊,擒过飞鸟,杀过走兽,三天两头的还要饿肚子,一路的艰辛与凶险,每一次想起来都会让少年眼眶红红的。
开始的时候,陈十一只能打个兔子,逮只山鸡什么的,总是吃不饱。慢慢的,少年发现自己跑的更快了,跳的更高了,力气也变得更大了,能猎到大型的野兽了,这时候,终于才不怎么饿肚子了。
只是自己的风险也更高了,动辄伤筋动骨。尤其是几天前,一只跟小山似的硕大的山猪就差点要了他的命。那山猪把他顶在树上,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对着他撞,撞的他全身骨骼都快碎了。若不是自己的身躯不停地在自我修复伤势,人早就没了。后来,那山猪就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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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猴子的口粮了,整整吃了三天。
说起来,那山猪的眼睛就跟人一样,自己居然能读懂它眼里的意思,从最初的残忍,到后来的愤怒,直到最后临死前的恐惧,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要是再过个几十年,怕是都能修炼成精怪了吧。活该,谁让它招惹自己的呢?想到这,少年有些得意。
禹山里面,一直流传着有精怪大妖的传说,人迹罕至。因此飞禽走兽众多,只要能打的着,肉食是不缺的;只是其他的蔬果野菜之类的东西,就要看运气了。至于糙米稻谷的,那就更不要想了。因此,每当找到能吃的野菜野果之类的东西,陈十一居然都跟以前过年时候能吃到肉一样的快活。
可是山里的野果野菜毕竟不是随便就能吃的,在有过一次边闹肚子边和野兽搏斗的经历之后,陈十一痛定思痛,捉了只猴子。猴子逃过几次,可是每次都跑不掉,被抓回来还会挨一顿揍,时间久了,猴子也就认命了。从那以后,陈十一就只吃猴子愿意吃的东西。
今日,居然给他找着十来株野生的麸麦,虽然没有完全成熟,但也让少年如获至宝,赶忙生火架锅,打算尝尝久违的味道。
就在少年与猴子打打闹闹的时候,离他百十丈远的地方,一棵大树底下,两个劲装武士正靠在树上休息。脏兮兮的服饰依稀还能看出是崇礼司的样式。
只见其中一个消瘦英俊的年轻人将腰刀连鞘戳在地上,攥着水囊,猛灌了一口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恨恨的抱怨道:“这丑货就是存心的!放着官道大路不走,偏是哪里没路从哪走,哪里难走从哪走,这深山老林的。这都两个多月了,还在这禹山中转悠。此去京城不下万里,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大人,要我说,咱们干脆直接绑了他,带回京得了。”
旁边闭目养神的精悍同伴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雨公公给了他一年的时间回京,并且让他独自一人上路,必然有深意所在。你我安心办差便是。”
“好我的戚大人哎,您倒是想得开。可……可这考功司京察没几个月就要到了,我这哪能安得下心呐。”英俊之人一脸苦相,欲哭无泪。
戚大人闻言睁开眼睛,露出鹰隼一般的眼睛,皱着眉头对同伴说道:“越宁安,我早就跟你小子说过,少去烟花柳巷之地,你可曾记在心里。但凡你有这少年半分的心性,也不至于卡在夺欲境两年不得寸进,就更不要说破境丹枢了。”
说完又忍不住为对方叹息了一句:“年底京察,也不知你小子这领班校尉一职还能不能保得住。”
话到最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斜觑着对方,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对了,听人说你小子去教坊司喝花酒,竟然还有记笔记的习惯?正经人谁写那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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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宁安讪讪一笑,正要给自己寻个台阶下,却见戚大人面容一紧,对他伸手示意道:“噤声!”
侧耳倾听了半刻,戚大人向越宁安使了个的眼神,二人一同飞身上树,刚稳住身形,就听得不远处草丛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人同时一凛,连忙将气息收敛。
没过一会,就看见下方如人高的灌木丛接连倒伏,从里面钻出一只长有两丈的墨绿色蚰蜒来。身躯两侧的步足像几十根锋利的刺刀,有一只前足更是已经长成了螯,幽光湛蓝,毒颚开合间,腥臭的毒涎在地上拖出一道断断续续的黏稠的线,妖异粉红的眼睛中充满着暴戾嗜杀的情绪。
越宁安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的蚰蜒,看的是浑身发酥,脊柱冰凉,差点没叫出声来,这都快成精了吧。
巨型蚰蜒在树下转悠了几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终在灌木丛的缝隙里停住,触角轻轻抽动,发出“嘶嘶”的尖利之声。随即,就朝着陈十一燃起篝火的地方迅速爬去。
戚大人见状,暗叫一声糟糕,这蚰蜒肯定已经探出了陈十一的踪迹,盯上那少年了,就算少年再怎么天赋异禀,恐怕也很难是这精怪一般的巨型蚰蜒的对手。
就在此时,前方已经是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就像有巨大的怪物在山林中翻滚、搏杀。树裂岩崩,山石四溅,飞扬起的尘土,像刺向天空的利剑,斩破苍穹。
戚大人急忙向同伴摆首示意,越宁安不敢怠慢,身体一跃,就朝着相邻的树冠掠去。
戚大人翻着眼睛看着在树冠之间遮遮掩掩跳跃的越宁安,暗骂了一句,紧跟着,整个人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身向前纵去。
人在半空,就看到前方有一个硕大的黑影扑面而来,速度奇快,眼看就要撞上了。戚大人连忙错身闪避,堪堪与飞来之物擦肩而过,随即扑向最近的高树,落稳身形凝神看去。
只见那黑影跟个长条口袋似的撞在树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直砸的树干上积累了上千年的灰尘跟个瀑布似的从高处冲了下来,连带着地面都颤动了几下,惊起山林中好大一片飞鸟。
原来竟是刚才那气势汹汹爬去找陈十一的巨型蚰蜒。
戚、越二人分别从藏身之处探出头来,犹疑不定的望着在地上扭动着身躯艰难往起爬的蚰蜒,不由得有些发懞:这虫子还是之前的那只吗,样子看起来竟如此凄惨,没了一只眼睛不说,就连上半身的虫足也断了好几根,身上全是窟窿,碧绿色的鲜血糊了一地。
还未等二人有所动作,就看到从远处如猎豹般冲过来一个人,只见他上身赤裸,耷拉着左臂,浑身上下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一边跑嘴里还一边苦大仇深的喊着:“草鞋底子,还我的野菜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