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灵熹比平时早起了些,借着曦光,独自去了荒地。
之前卖盐碱土得来的荣耀值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临走之前,她得备足,路上这些村民要是有个病灾的,用这些白得的荣耀点帮上一帮,能换个人情,也是蛮好的事。
这回一口气卖了一千八百点的,只见那土层一点点地下沉,直到那仅剩的几株有毒植物连根系都露了一点出来,她才停手。
卖完盐碱土没多时,村子那边就有人过来。
陈树林家大儿子陈洪义领着人来装水了。
陈洪义膀大腰圆,自个儿单手拉一空板车,身后还有蜿蜿蜒蜒十来辆车,车上有放大水桶的,有放水囊的。
为了让村里人能消停度过这在家的最后一晚,他们没有选择在昨天晚上装车,而是今天起了个早。
“灵熹妹子,干啥呢!”
陈洪义打了个招呼。
因着晏灵熹管陈树林叫叔,跟着这辈分也就大了起来,不过也不显着特殊。在莲心庄里陈姓是个大姓,子孙绵延,同辈人之间年龄差也就拉大了,十来岁的孩子,有的喊陈叔里叔,有的喊爷,还有两个喊大外甥的。
她头一回听说这事儿的时候直庆幸自己嘴甜。
“大哥,你们装水去呀?”
晏灵熹应了一声,就上前,一边唠嗑,一边跟车队一起往小山洞那边走。
山洞里头那小池子装不了多少水,路上不够用。她一两天就去放一次水,村人见着水位没怎么下降,还以为是有泉眼。
到了小山洞里,村人们装车,晏灵熹就蹲在池子边,好玩儿一样把手伸进了水里,撩拨着:“真凉快啊。”
嘴上一边说着,商城里买的水就一边顺着手流进池子里了。
她把整个手掌都没进水里了,其实细看还是能看出底下水流的搅动,但大伙儿忙得很,没谁会跟她一个孩子一样蹲下来瞧水玩儿。
一边放,一边装,直到他们带来装水的家伙装了大半,晏灵熹才站起身来。
和陈洪义几个打过招呼,她往村里走,这时候已经有一些起得早的人家出门来了,见着她也都纷纷招呼。
寒暄之间,有个冰凉凉的小嫩手拽住了晏灵熹。
“玲喜,求求你了,我知错了!”
晏灵熹一回头,翠丽。
把手扒拉开,她撇嘴:“啥玩意儿就求我了,你要求我啥?”
翠丽背着个大包袱,又是赔礼又是作揖:“村里没人愿意带着我,求求你,带上我吧?”
哦,原来是这事儿。翠丽那作派是跟玉红学的,村里人不待见她可太正常了,再者她一个孤零零的大姑娘,谁家跟她拼车都觉着不方便。
她想到点有趣的事情,嘴唇一翘,背着小手踱步:“这样,从前呢,你一共拎过我耳朵十八回,拧我胳膊三回,还有一回踹了我,虽那回你是不小心的,可疼在我身,给你算上了没毛病吧?想要求我,把这些先补回来。”
咱可记仇着呢。
也多亏小玲喜心里有本账,晏灵熹才能算得这么清楚,就算翠丽今个儿不来,她也准备哪天有空了得教育教育她。
翠丽听着这一笔一笔算得清楚,傻眼了:“这......怎么还啊......”
她不像要赖的样子,那手还尝试着去拎自己耳朵试试,但下不去手。
晏灵熹只清冷冷地瞅着她不说话。
翠丽眼看别人都要上车了,一狠心一跺脚,:“折合成大嘴巴子行不行?”
这副彪样儿,给那几个围观的人都逗乐了。晏灵熹也觉着有点逗,真是个大傻妞儿啊。
“行吧,十八加四,二十二个,我也不坑你,算你十一个嘴巴子。”
翠丽拿眼刀子横了一眼周围拣乐的人,毫不犹豫,上手就抽了自己一个脆的!
“一......二......三......”
一边抽,一边自己还报数,这是在主子那儿领罚都领出经验了。
这一声一声清脆无比,回荡在村子里,简直快要绕梁三日。
抽完十一个,翠丽的脸已经肿起来,她极干脆地一抹眼睛:“行了,不欠你了!”
“嗯。”晏灵熹点头,“我是不会带着你的,不过我一会儿去跟里正说,给你找两个本分人家一起走。你放心,那两家媳妇儿都跟你年纪相当,你好好对人家,互相帮衬。”
“行!”翠丽喜上眉梢。
这事儿好办,那王贞娘和陈菊家里人口都不多,和他们用一辆车的另外一家是对老夫妇,正好再多放进去一人。
她们三个小姐妹玩儿去吧!没准儿还能有点惊喜。
临启程了,许多人家也是小吵小闹起来,不是这个忘了,就是那个找不见。忙忙叨叨的,终于在约定的辰时准备完毕。
陈树林一早上都面色凝重,除了必要的吩咐之外他一句话没说。不单他,村里许多有年纪的人也是这样。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着哭腔说了一句:“不知道我阿奶还能不能找到家。”
“好了,”陈树林面朝历辈老祖宗们安葬的方向,他一挥手,“咱们拜一拜。”
他双膝跪地,身后莲心庄的村人也都跪下了。
“我莲心庄的列祖列宗!儿孙们如今要走了,要给自己挣一条活路,你们别怪。
我们把牌位都带上了,以后不管走到哪座山哪条河,都不能忘了老祖宗!
等儿孙们要是有一日发达了,凑足了回家的盘缠,就再回来看你们!庇佑着我们吧,老祖宗!”
短短几句话,把村人们都说红了眼眶,泪眼模糊间看见里正磕头,自己就也磕,嘴里喊:“庇佑我们吧,老祖宗!”
他们拜别完祖宗,又都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放到帕子里包好,再珍而重之塞到自己怀里,手几次伸进怀里调整位置,唯恐掉落。
陈树林站起来出一口大气,叫晏灵熹:“孩子啊,你也带一捧乡土走,你现在也算是我老陈家的义女,老祖宗也会庇佑你的。”
晏灵熹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还是婉拒了这番好意:“叔,我就是我自个儿的老祖宗,我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
小姑娘大步流星向自己的板车走去,身后欧阳四几个默默跟上。
陈树林看着他们走远,叹一口老气,只觉得着实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