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躺在地上，初雪纷纷洒洒，落满了一身。
头顶上空，属于姜樱的一声一声，宛如一个个诅咒，盘旋着缭绕不散。
“不……可……能……”
艰难蠕动着嘴唇，无声进行着反驳。
只是入骨疼痛，意识一点点涣散，她一时无法深入思考，被迫接收了姜樱传递的所有。
鲜血流出了口鼻，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余光瞥着姜樱一脸冷淡，流露着不少恶意，唾弃了她之后，转身返回宾利一侧。
然后，她打开车门，缓缓上了车。
姜樱上了车，可是……江深白呢？
他没有出现，一直一直没有出现……一如整个白天，她一直一直在等，始终无人归来。
然而，现在不一样，她就要死了啊！
他还是不见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吗？
温热的液体，顺着姜蜜的眼角，没入了两边的发间。
“小……白……”
她一再努力，唤着他的名字。
每一次使力，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还试图抬起手，迟迟没有成功。
终究，姜蜜盯着宾利的余光，就这么黯淡了下去。
隐隐间，余光一转，落在了宾利一旁。
路灯下， 属于厉北城的身影，被几人围着殴打。
饶是落了下风，他还是不放弃，任由脸上鼻青脸肿，还在声嘶力竭：“江深白，你下车看她一眼，你就看她一眼……”
“江深白，她就要死了，你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吗？”
“江深白，她是你的妻子啊！她深深爱着你，你怎么舍得……狠得下心！”
聆听着这些，姜蜜张了张嘴，除了涌出鲜血，无力发出声音。
只在心底，仅有的一点清醒，附和着一声一声。
小白，我好痛，真的好痛……你见我一面，好不好？
我不贪心了，也不奢望了，只是……还没有离婚，我还是你的妻子，你连这点施舍，都不肯了吗？
可笑，真可笑啊，她这一生……到底是个悲剧。
如果可以遗忘，该有多好啊！
“江深白，就当我求求你，你就看她一眼，让她不要遗憾……”
厉北城一边打架，想要靠近宾利，一边挂心女孩，不时投去一眼。
隔着距离，他能够捕捉到，女孩余光落在这边，明显一再强撑着。
一时间，厉北城踉跄着，单膝跪在地上支撑，胸口起伏不断喘气，痛恨自己的无力。
恍然间，他抬起头，看着紧闭的车门，重复了一声：“江深白，她是你的妻子！她是你的妻子啊……”
回应他的，是宾利开始启动，一点一点驶出了眼帘。
开车的是楚衍，透过上方后视镜，不断看向了三哥。
江深白处于昏迷，外界发生的一切，皆是不闻不问。
厉北城为了姜蜜一再折腾，出乎了楚衍的意料。
再这么下去，他怕是动摇做出的决定。
算着时间，救护车马上就到，三哥现在也还危险，需要送到医院。
因此，离开是最好的做法。
姜蜜，对不起了……你要恨，就恨我吧！
鲜少的，楚衍见惯了大风大浪，失去了同情心一类。
却在这一刻，对于姜蜜……仍是生出了愧疚感。
“楚先生，表姐是生是死，都是她的命！对于你我而言，白老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姜樱坐在后面，担心楚衍可能动摇，定定落下一语。
楚衍冷冷瞥了她一眼，不带丝毫的温度：“别再叫什么表姐，让人恶心！”
闻言，姜樱脸色一变，咬了咬唇瓣，忍耐了下来。
却是楚衍，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一问：“刚刚，你过去姜蜜身边，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看她……”
姜樱垂下了眼帘，多少有点不自在，尽量掩饰了下去：“是，我和她的关系不好，但是楚先生……我还没有坏到，想让她去死的地步！”
对此，楚衍显然不相信，扯了扯薄唇：“……未必。”
事已至此，改变不了什么了，只希望……姜蜜不死，能够保住一命！
否则，楚衍无法想象，若是三哥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思及此，楚衍联系了人，安排桐城最好的医生，过去姜蜜的身边。
姜樱提着的一颗心，终是慢慢落了下来。
偏头看着昏迷的江深白，她伸手握住他的手，默默满足的一念：“姜蜜死了，你还有我……白老师，你看看我，我不会比她差的！”
“江深白，你不能走！江深白，我求求你，你看她最后一眼……”
没想到，车子突然开走，厉北城心脏一缩，想要扑过去阻拦，却是一片徒劳。
“别……求……他……”
同一时间，姜蜜余光也在瞥着，宾利一点一点不见。
她勉强收回了视线，落在了厉北城的身上，他放下了骄傲与自尊，为了她百般哀求。
明明，他是厉家大少爷，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原来，他求人的时候，也是如此狼狈……而且，他是为了自己求人！
那么……她呢，她乞求丈夫怜爱的时候，该是多么丑陋？
怪不得，她将死之时，换不来他的一面，是因为……她现在的模样，一定让人厌恶极了！
“蜜宝……”
厉北城回过神，连忙从地上起身，踉跄返回了她的身边。
此刻，他狭长的双眼，泛起一片腥红，似乎是要哭了。
偏偏，他是自责的，低声的哄着她：“你的江深白，他可能不在车上，你是他的妻子……他要是在车上，不会不见你的！”
姜蜜嘴里在流血，眼睛在流露，却是尝试动了动唇瓣，挤出十分勉强的弧度。
“谢……谢……”
厉北城，谢谢你。
曾经，我以为无人爱我，唯有我的丈夫，给我温柔，赐我救赎，予我温暖。
到最后，我才发现……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是从一个黑暗，掉到了另一个深渊。
临死前，还有你这么一个人，让我不会孤零零的，谢谢你了。
“蜜宝，没关系，他不在……还有我，你还有我！蜜宝，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厉北城跪坐在女孩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面容。
却是姜蜜，怔怔看着他，瞳孔涣散之下，终是再也支撑不住，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