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蜜微微一怔，随手落下一子：“嗯，教过。”
曾经，他给她补课，窝在书房的时候。
闲暇时，她喜欢上网，刷剧，看综艺，还打游戏。
现在社会上，几乎人人离不开网络。
偏偏，江深白不同，他很少碰手机，更多是看书。
满满一书架，他几乎看了个遍，令她叹为观止。
后来，她玩手机太久，造成眼睛酸涩，人也没什么精神。
于是，再补课的时候，他偶尔没收手机……她感觉无聊，又静不下心看书，他就陪她娱乐。
其中一种娱乐，就是下棋。
起初，他教她入门，就说过一句。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然而，她次次下不过他，就有了小脾气，老是想要悔棋。
一开始，他不允许，只是拗不过她……到最后，她每次悔棋，他视而不见。
有时候，下了一局棋，她能够悔棋数次，他也随她。
还有一次，她耍赖不认输，故意打乱棋盘，被他点了一下额头。
然后，他说了一句，孺子不可教。
其实，她不爱下棋，爸爸还在的时候，想要教她下棋，被她一口拒绝。
如今，她和他下棋，下棋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她身边，她爱的是博弈之时，他无奈却又包容的模样。
“他这人，城府深，年纪不大，却又步步为局。我活了这么久，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唯有他……是我自愧不如的！”
耳畔处，厉老爷子叹息了一声，是夸赞也是佩服。
回忆如潮水涌上了心头，姜蜜心不在焉，又下了一子。
姜蜜的沉默，厉老爷子也不在意，继续道：“当初，江家出事，需要一笔资金。为此，江家找上你家，提议两家联姻……”
“只是那笔资金，厉家拿得出。江家不知道，我和他的交情……我私下联系他，有心做个顺水人情，他拒绝了。”
听到这里，姜蜜手上一滑，棋子“啪嗒——”砸在了棋盘上。
“你说……什么？”
姜蜜脸色一凝，意识到了什么。
“那时候，江家的问题，不算太严重。他想要拯救，是轻而易举的，甚至……他若是出手，不需要什么资金。”
却是厉老爷子，仍是慢条斯理说着，语气苍老而又平稳。
“他没有出手，任由江家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最后，他拒绝我的资金，接受了所谓的联姻……”
“……为什么？”
到底，姜蜜没忍住，失礼打断了厉老爷子。
对此，厉老爷子视线落在棋盘上，思考了一瞬：“他做人做事，也许……讲究一个随心所欲。”
深究原因，厉老爷子也不清楚。
你要说，他接受联姻，是为了拯救江家……那么，他大可出手，解决江家的问题，或者接受厉家的资金！
你要说，他是为了摧毁江家，却也没有拒绝联姻，获得了姜氏的注资，使得江家安然无恙。
“这件事，我唯一想到的可能，和你父亲有关……早些年，他见过你父亲，有过几分交情。”
随着厉老爷子一说，姜蜜想起了做的梦。
爸爸在世时，十分欣赏江深白，起过几分心思，想要这个女婿。
若非如此，黎曼珍一开始，也不会不顾姜樱的意愿，强行让她代替自己联姻！
姜樱是黎曼珍在乎的女儿，事关终生大事，她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因为爸爸。
可是说不通……真的说不通！
就算爸爸欣赏江深白，想要他做女婿，那也是早些年了。
爸爸去世后，她和江深白没什么交集。
江深白娶她为妻，如果不是为了资金……难道是爸爸的原因？
这一点，不太可能。
“早年，我就想让北城，跟在他身边学习。只是北城年少气盛，和他针锋相对，倒是翩翩……”
提及孙女，厉老爷子有些无奈。
孙女爱慕江深白，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是我没有福气，有这么一个孙女婿。”
说了这么一句，厉老爷子放下了身段，沉声道：“姜小姐，翩翩被惯坏了，多少有些糊涂。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做了什么勾当……”
“我豁出老脸，给你道个歉。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见状，姜蜜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摇了摇头：“过去了，就不提了。只是希望，以后……厉大小姐，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厉老爷子点点头，做出了承诺：“不会的，我一定看好她，不会再给你造成困扰！”
气氛一时僵住，只有棋子落下的声响。
到了现在，姜蜜心知肚明，却又有些茫然。
心知肚明厉老爷子态度如此客气，正是源于江深白。
因着她是江深白的妻子，厉老爷子才这般……可是在桐城，厉家是第一名门，厉老爷子现在又是掌权的。
不知怎么，她隐隐有种错觉，厉老爷子似乎……有点畏惧江深白？
才一这么想着，又听着耳畔处，厉老爷子突然一声：“还有北城，他和姜小姐……需要保持距离。”
姜蜜抬头，撞入对方沧桑的眼睛：“你是他的妻子，北城不能染指！”
是了，厉老爷子畏惧江深白，姜蜜突然确认了这一点。
同时，她明白了厉老爷子的目的。
下一刻，她随手一推棋子，棋子“哗啦——”作响之下。
“厉老爷子，我输了。”
姜蜜淡淡认输，然后缓缓起身。
“时间不早，我也该离开了。”
她这么一说，厉老爷子也是聪明人，清楚这场谈话，有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只是他的视线，落在姜蜜的身上，一瞬变得复杂。
女孩身上穿的，赫然是孙子的衣服。
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也有所耳闻，私下问过了刘叔。
过程听的心惊肉跳，幸好……最终，两人还是清清白白，没有酿成大错。
撇去别的方面不提，单是江深白妻子这一身份，他的孙媳妇……就不可能是姜蜜！
偏偏，他又了解，孙子偏执的脾性，一时不由头疼。
不得已，在厉北城精神状态平息后，他把人关在了祠堂！
好在孙子不懂事，姜蜜还算懂事，没有纠缠的意思。
“姜小姐，我让人准备衣服，你换过再走。”
随着厉老爷子提醒，姜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最终，她没有拒绝。
只是出了房门，她想起厉翩翩提及的，还是落下一句：“厉老爷子，错在我，不在厉北城……他生病了，就别罚跪了。”
一语毕，姜蜜消失在门口。
厉老爷子脸色一沉，以为孙子患有狂躁症这个秘密，被姜蜜发现了。
细品一下，又放下了心，姜蜜应该没有发现。
若是发现了，反应不会这么平淡，也不会用“生病”形容。
虽是如此，厉老爷子还是感觉太糟心了。
先是夏清音，贪婪心思不纯，是他瞧不上的。
没想到一转眼，竟然换成了姜蜜！
姜蜜是他的妻子，认识江深白多年，厉老爷子十分清楚。
昨夜，若是孙子碰了姜蜜，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要么，他不在乎姜蜜这个妻子，也就不计较。
否则，他要是计较，整个厉家……都要陪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