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悟远没想到阮笙澜会在这,惊恐地看向龙椅上笑盈盈的皇帝,心下觉得毛骨悚然。
他与皇帝打交道那么久,还是头一回觉得此人心计之可怕,从一开始他就设计好了。
无论有没有阮笙澜刺杀皇后一项,阮丞相都要做出抉择,是留俞王还是留阮笙澜。
其实这两个人的性命,对皇帝而言无足轻重,他喜欢的是拿捏他人的快感。
阮丞相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随后松开,玉佩跌落在地上,碎成零星的碎片。
一如他与阮笙澜之间的父女情分,阮丞相为官做宰多年,不想也能体会何为杀人诛心。
面对女儿的歇斯底里,他没有解释,对阮笙澜而言,他的选择无论是出于什么考量,结果就是放弃了阮笙澜的生命。皇帝看够了戏,才挥挥手命人把阮笙澜带下去。
此计无论对阮笙澜还是丞相,此事都会让他们在死前痛不欲生。
阮笙澜的哭喊声逐渐远去,直至最后微弱到被风吹散在夜色中,再捕捉不到。
“呵,当年先帝选定陛下为太子,称陛下来日定大有所为,微臣当时听了不以为然。”
阮丞相苦笑着摇摇头,他操控司忱,自以为步步为营吞噬司鹤的势力。
“微臣为了翎国的江山社稷呕心沥血,以为能建立自己的一番事业,不料终成笑话。”
他叹了口气,往日里总是意气风发的丞相大人,脸上头一回出现力不从心的颓丧。
“其实丞相若在行简兵败后就收手,朕就不会动丞相府,毕竟大人的能力摆在面前。”
世事没有如果,做了就是做了。
阮丞相就算再重来一次,他也只会做得更加小心谨慎。
“在临死前,罪臣还有一件事想托陛下。”阮丞相在司鹤面前跪下,语气依旧恭敬。
“你我到底君臣一场,这么说实在生分,爱卿直言就是。”司鹤此时就如活脱脱的笑面阎罗。
阮丞相心下觉得好笑,只是此时实在笑不出来。cascoo21格格党
“
。微臣以此条件作为交换,求陛下能放过小女,哪怕让她在冷宫自生自灭……”
“丞相。”司鹤打断阮悟远,眯眼笑道,“你已做出选择,再不能回头,阮氏必须死。”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字都清晰落入阮丞相耳中,如今他已没有选择的权利。
阮丞相拱起的手垂下,他眼里已经没有波澜,无人知道他内心此刻是何想法。
过了良久,阮丞相才面色挣扎地开口:“那就请……陛下保俞王后半生安然无虞。”
这个要求对司鹤而言不难,阮悟远不知,从一开始司鹤就没想为难俞王。
“这点朕可以答应。”司鹤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脸上看不出情绪。
“那微臣便谢过陛下。”阮悟远看了眼地上的玉佩碎片,好似被刺痛一般别开眼。
御书房内燃着火炉,地暖烧得正旺,整座宫殿都是暖和的,阮悟远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他知道,他的命数、丞相府的命数,一概都要到头了,苦心经营了一生的心血,不料一朝瓦解冰消。盯着大理石地面上自己的倒影,阮悟远道不出自己的心情。
纷纷扬扬的小雪下了一夜,次日一早,丞相被废黜,贵妃被赐死的圣旨降下。
阮丞相通敌叛国,与泱国谋算翎国利益,令诛九族,阮氏赐毒酒。
在阮丞相入宫当夜,相府管家把府中大部分奴仆皆遣散,唯有管家自己留了下来。
诛九族的圣旨一下,但凡与阮丞相有勾连的,无论是否为亲属,都受到牵连,是嫡亲的则直接斩首,阮家赫赫扬扬的丞相一脉就此没落。
阮丞相进了皇宫后再没能走出皇宫,为向皇帝赎罪,阮悟远自裁于御书房院中。
他的血流了满地,没入雪中被冻成冰。两名侍卫把他的尸体拖下去,宫女把沾着血的雪清理干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的景象就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娘娘,陛下的圣旨下来了,丞相一脉
。诛九族,丞相已自裁于御书房外,阮氏赐毒酒。”
一早虞泠方起身,小禾就端着洗漱的水进来低声道,虞泠翻开被子的手顿了顿。
“陛下动手倒是快。”虞泠若有所思地穿好鞋袜,略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陛下与阮丞相相争多年,如今手中捏着丞相的死穴,自是要快刀斩乱麻。”小禾把洗漱的东西奉到虞泠面前,“以免节外生枝。”
对小禾所言,虞泠不可置否,皇帝等这天等了太久,他不会愿意再等,此事不容变故。
“小禾,昨夜可是下了一夜的雪?”虞泠听着窗外的风声,直觉得凉飕飕的。
“是,如今不止是天气,就连后宫之中得局势都大变天了。”小禾接过虞泠擦脸的帕子。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忽然之间生出这么多感慨来?”虞泠好笑地看着她。
“奴婢看了这么些天,觉得皇宫里头真是害怕,倒不如您在虞国时安稳。”
小禾由衷感慨,虞泠在虞国先帝那虽不受宠,但到底有长兄照顾,又有雲殷将军。
可是到了翎国,真是什么倚仗也无,君王之心不可测,前头的路唯有自己去走。
小禾把漱口水端上来,神色凝重道:“有阮氏为例在先,奴婢可真是害怕……”
莫看如今自家主子得宠,可在主子来之前,宫中最得宠的就是皇贵妃。cascoo21格格党
“知道害怕是件好事,阮氏输就输在不知居安思危,不过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虞泠洗漱罢,穿好长袄坐在铜镜前,铜镜中倒映出她明艳的五官。
她五官依旧年轻,只是眉眼间多了沉稳与冷清,小禾站在自家主子身后,有一瞬的恍惚。
其实何止是阮氏?娘娘也一直在变,变得不似从前天真,在谁面前都是大大咧咧的。
小禾心事重重得为虞泠梳好妆,拿起桌上的百花凤冠时,虞泠摇了摇头。
“罢了,今日就只戴绢花冠,再戴一支偏凤凤钗就是,不然也显得太得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