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劳累了一整日的人们做完了事体，都歇息了下来，渐渐睡去了。
周围传来深浅不一的呼吸之声，叶智明等人已然入睡，叶小珠仰卧着，在这呼吸声中，大睁着双眼，望着晴朗的夜色。
倒不是她不累，折腾了这一整日，任谁都会精疲力尽了。
只是眼下她全身各处都痛得厉害，尤其是双膝与胸口处的疼痛，到了这夜深人静之时，那疼痛感是愈发明显起来，痛得她连睡都睡不着。
这些事情，她是谁也未曾告诉的。
细细想来，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她便总是这样，心中有苦有痛，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
叶小珠晓得李奶奶是疼爱她的，如此一来，她便更不想让李奶奶挂心了，若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回来亦是装作没事人似的，该吃的吃，该笑的笑，什么都不让李奶奶知晓。
其实她根本不晓得，李奶奶活了那么一把年纪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呢，更何况是时时放在心尖上的她。
只是既然她不想让李奶奶知晓，李奶奶便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装得太好了，以至于到了今时今日，身为“叶小珠”的她，依旧不晓得，多少个夜深人静的黑夜里，李奶奶坐在她的床头，抚摸着满面泪痕的她的头，轻轻为她唱起悠悠的童谣。
“哼......”双膝传来一阵带着肿胀感的刺痛，叶小珠咬着牙闷哼一声。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儿，最糟糕的是，她忽然很想小解。
一阵尿意袭来，叶小珠浑身抖了一下，她是真得很不想起来，主要是因着伤在腿上，行动实在不便。
不过这样憋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她记得看到过一则奇闻，有人憋着不肯去小解，最后某个部位憋爆了，最后不幸死掉。
她叶小珠可不想成为这六公国第一个因着不肯去小解而憋死的人。
“嘶，没有消炎药真是不行！”为了不吵醒其他人，叶小珠小心翼翼双手撑地爬了起来，扯得胸前的伤处好一阵痛。
只是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叶小珠起了身，忍着痛往一旁的矮树丛里挪去。
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人声：“珠儿，你去哪儿？”
这静悄悄的夜里忽然有人说话，吓得叶小珠一惊，她回转了身子去瞧，原来是王氏醒来了。
“娘。”叶小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去小解......”
王氏拉下脸来，颇为不满：“你身子不方便，要小解为啥不喊娘？”
“这不是看你们睡得香，怕吵到你们嘛！”叶小珠吐了吐舌头，笑着答道。
“哎，你呀你！”王氏轻叹一声，过来扶住叶小珠，“娘陪你一起去。”
“哦，好。”叶小珠任由王氏扶着她，走起路来倒是轻松了不少。
母女二人默默地走到了矮树丛处，叶小珠急着小解，王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娘，你......也要小解？”
“什么啊！”王氏轻笑，“你的手不是伤了，娘是想着你解腰带不方便。”
这下把个叶小珠慌得不行，连连摇头：“娘，这个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王氏顿时被逗乐了：“你这个半大点的娃娃，娘又不是男子，有啥好害臊的，再说了，你小时候光着身子，娘哪里没看过！”
“娘，我长大了呀！”这话说得叶小珠苦笑不已，只是和古人讲隐私这种东西，怕是很难弄明白了。
“好吧。”王氏掩嘴笑道，“我帮你解了腰带，你自己来。”
于是叶小珠红着脸让王氏帮她解了腰带，慢吞吞地挪进矮树丛里。
“娘，你离远点......”
王氏应声走开了。
过不多会叶小珠红着脸出来了，王氏等在一旁，笑着扶过她，两人一同往回走。
走着走着，叶小珠很是诧异地问道：“娘，咱们这是上哪去？不回去睡觉吗？”
王氏搀着叶小珠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扶着她坐了下来：“方正你也睡不着，娘有些话要同你讲讲，你说可好？”
“好呀！”叶小珠欣然同意，反正她疼得睡不着，有个人说说亦是好的。
嘴角含笑的王氏轻轻揽过叶小珠的脑袋，让她躺在自个的腿上，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珠儿啊，娘总觉得，你最近变了个人似的。”
叶小珠心里一颤，含糊着答道：“是麽？”
“怎么不是呢？”
黑暗中叶小珠看不清王氏的脸，只能听见她长长的叹息之声：“你是娘的孩子，娘看着你长大的，哪里会不晓得呢？”
“你这孩子从小就性子野，可是有啥事儿，高兴的不高兴的，回来都会讲给娘听。”
王氏顿了顿，粗糙的手掌抚上叶小珠的脸颊。
“可是最近啊，娘觉得你这孩子变了，好像心里装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但是一句都不讲给娘听了。”
粗糙的指肚划过叶小珠的脸颊，仿若锉刀一般，拉得生疼。
“娘晓得你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你不愿意讲，娘也没啥的。只是你疼了委屈了，为啥也不告诉娘呢？”
叶小珠抬眼，对上王氏投来的目光，不自然地笑了笑：“我都长大了，一点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你！”粗糙的手掌移到了叶小珠的头上，柔柔地帮她整理着头发。
“娘不管你长大不长大，不管你是十一岁还是八十一岁，只要娘还活着一天，你都是娘的好孩子。你若是痛了委屈了，就来找娘。娘没本事，不能帮你做些什么，抱着你让你撒个娇，让你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还是可以的。”
“以后有事便和娘说，你说可好，珠儿？”
王氏温柔的话语如同一根柔软的丝线，悄悄地绕上叶小珠的心头。
上辈子她从未尝到过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滋味，是以这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么？
耳畔传来轻柔的话语，仿若柔软的羽毛般，拂得伤口好像都不那么痛了。
一阵倦意袭来，叶小珠的双眼一闭一睁地，连意识都模糊了起来。
“好么，珠儿？”
叶小珠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一滴热泪从眼角划过，将要睡着前，她轻轻回了一个字：“好。”
夜色沉沉，一夜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