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珠这一番动作，着实惊到了叶智明，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往日里一向最是好说话的小妹妹，不过月余未见，不光脑子更加灵光，性子竟然亦变得如此犀利，哪里像是脑袋受过伤的样子。
叶升荣闻言，心头一紧，暗叫不妙。
“你你你......”叶母赵氏眼见着这堂上的气氛渐渐变了味，总觉得心头有些发慌，一时半会儿竟是抓不到重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
叶升荣见所举四项罪名，其中之二都被叶小珠给辩解了过去，心里气得不轻。
说到底他也不想弄到公堂上来，只是这叶小珠近来是越来越不服管，而那叶智明非但没死，如今身后还托着个谢家的关系，若是不趁着他们还未起来好好管教管教，只怕日后是难以收拾他们了。
今次一定要给他们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这样将来才好拿捏。
心念至此，那叶升荣轻咳一声，便要再禀，谁知那坐在公案一旁的于高义忽得身子一歪，软绵绵地倒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吓得众人纷纷惊呼。
“莫慌！莫慌！”谢大人慌忙起了身，一面安抚众人，一面冲着皂吏说道，“快去！”
立时便有一名皂吏离了位，出了公堂，往那后厨而去。
叶小珠眼见谢大人并堂下的皂吏们，神色中并无惊恐之色，而那离去的皂吏似乎更是轻车熟路，她的心中立时浮上一个念头来：“这怕不是去请大夫，估计是低血糖犯了。”
一众人忐忑不安地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离开的那名皂吏端着一只瓷碗快步回来了，略略喘着粗气，显然方才跑得很急。
立时又有一名皂吏跟了过去，二人站定在于高义的两侧，一人将他的身子从案几上扶起来，另一人轻声说了什么，那于高义居然自己睁开了眼，任由那皂吏将手中的那碗东西灌进他的口中。
见于高义喝了下去，谢大人这才放了心，重新又坐了回去，安抚不安的众人：“莫怕，于主簿只是气血有亏而已，老毛病了，化点糖水便好了，不妨事的。”
众人这才安下心来，纷纷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那皂吏端着瓷碗过去的时候，叶小珠使劲拔长了脖子，往那碗里瞅了一眼。
见碗里的糖水略微有些发黄，碗底还有一些细小的黑渣，却不知是特意加进去的，还是用来化水的糖本来就是这样的。
叶小珠记得，从前在书中看到过，古时候制糖的工艺虽说很早便出现了，但都是里面杂夹着许多黑黄杂质的糖块，叫做石蜜。
即便是有钱人家吃的那种精炼过的，品相成色相较于现代工业所产出来的，亦是相差许多。
众人皆是盯着于高义的动静，只有叶小珠一个人在那想着旁的事情。
“不晓得这里有没有白糖，我倒是记得有个法子可以将石蜜提纯一下，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却说众人屏息凝神，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被两名皂吏搀扶着靠在椅背上的于高义终是慢慢坐了起来。
方才叶小珠为自己辩解那第一项罪名之时，他便觉得肚子里空得厉害，头有些发昏了，心知不妙。
他晚膳用得少，因着原想着待到公事办完，与谢大人一同小酌来着，可是这厢审着案子呢，又岂是能说走便走的。
谁想这叶家的人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说了许久也没弄清个一二三来，害得他终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于主簿，你可好些了？”谢大人投过来关切的目光，于高义略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这隔三差五地犯病，衙门里的人初时都害怕得要命，眼下都习以为常了，怕是只有谢大人还会如他们初识一般，每每必问候一句了。
“多谢大人关心，下官已然好多了。”于高义微微颔首，“烦请大人继续审案吧。”
谢大人闻言不再多说，将目光投向堂下：“苦主叶升荣，你方才要说甚么，可以继续了。”
“小民......”过了这些功夫，叶升荣已然忘了先前他想要说什么了，无奈之下看向叶母赵氏。
那叶母赵氏倒是已冷静了下来，立时会意，赶忙答道：“回大人，我们还要告他们打伤了我家的小孙子！”
“打伤？”谢大人微微皱眉，指着堂下的叶德文问道，“他便是你说的小孙子？”
“对对！”叶母赵氏忙将叶德文往前推了推，将那只破了皮的左耳亮了出来。
“大人您看，那个叶智明朝我小孙儿扔了根棍子，把他耳朵给弄破了皮。”
叶母躬身驼背，腆着脸“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虽说伤得不严重，但叶智明是存了心的想要伤人，只是我小孙儿运气好只是擦破了皮，可是我家女婿就没这么好运了，那棍子一下便飞到了他的前胸，到现在还疼着呢！”
“老三家的，快来！”叶母赵氏冲着费鸿才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快把你的伤给大人看看！”
说着她便要去动手，吓得个费鸿才躲闪不及，死死拉住衣襟，大喊道：“娘，圣人曰，男女授受不亲，使不得，使不得！”
这下子惹得叶母很是不乐意，虎着个脸凶道：“什么瘦瘦不亲，胖胖不亲的，快点把衣裳脱了给大人看看！”
叶智明见那叶母赵氏在公堂上弄出如此荒唐行径，只恨不得早点同这家子一刀两断，撇个干净。
“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谢大人亦觉得这叶母赵氏很是离谱，很是没眼看，便点了点头：“允！”
叶智明捅了捅叶小珠，叶小珠赶忙拉着王氏的衣袖上前一步：“大人，我们也有证据要请大人过目！”
王氏没料到事情会弄到这个地步，她平日里被叶家人欺负惯了，总是想着忍忍算了，哪敢在这公堂之上将身上的伤给露出来。
她一面往回缩着，一面低低地哀求道：“珠儿，你饶了娘吧，你这样不得惹得你阿爷阿奶更生气吗？”
“娘！”叶小珠气得一跺脚，指着叶父叶母说道：“现在是他们不仁，休怪我不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