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父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斜着眼看了一眼叶智明,张口道:“妇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要孝敬公婆,她出言不逊,自是应该打的。你是我叶家的孙辈,替你父亲孝敬我与你阿奶,亦是天经地义的。”
叶母赵氏的脑子此时方才缓过劲来,忙不迭地附和道:“对,她是我叶家的儿媳,你是叶家的子孙,自然是要孝敬长辈的!”
“哼,好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叶智明的面上挂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我可没吃过你叶家一粒米,从我娘生下我开始,你们月子里就断了她的粮,我叶智明吃的每一口,都是我娘从娘家拿来的。”
无视众人惊诧的目光,叶智明继续说道:“不光我没吃过,我家珍儿和珠儿也没吃过你们家叶家一口粮。”
叶父见叶智明居然如同一个泼妇一般,在这么多人面前揭他们叶家的短,恼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那便如何!说来说去,你还是姓我叶升荣的叶字!”
叶智明却不管叶父那一套,自顾自说着。
“这逃荒路上人人自危,你们却是一点醒悟都没有,非但不愿意干活,反倒要我们养着你们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
此言一出,不光惊到了一众围观的人,更是气得叶父勃然大怒,指着叶智明的鼻子骂道:“畜生,你说谁是废物?”
“说的便是你又如何,我有说错吗?”叶智明冷笑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叶父叶母并叶安平等人。
“快六十岁的人了,读了四十多年的书,还是个童生,谁人不知你要院试,你的夫子不肯推你上去,更没人愿意与你作保。”
“成天拿些之乎者也来诓骗别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却做着圣人都不齿的事情,真是个读书读到了狗肚子里的老匹夫!”叶智明是半点不留情面,毫不客气地骂道。
“你、你......你!好好好!”叶父叶升荣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气得面色铁青,胡子不住地抖动。
他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叶智明,半响终是憋出一句话来,“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一旁跪着的叶大光眼瞅着父母与自己的妻儿闹得是不可开交,心中是焦急万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初时那谢老爷差人送烧鸡来的时候,说是要找叶智明,便有人告诉了他。
他本以为是那位谢老爷来兴师问罪了,谁料想却是来送烧鸡的。
他一见竟然是两只,乐得不得了,心想着这次爹娘可算是有肉可吃了,也没同王氏商量,便拿着包烧鸡的油纸献宝似的去见叶家人,事情便坏在了此处。
按照他叶大光的想法,是两边一边一只烧鸡,不过爹娘这边人多些,实在不够再分两只鸡腿给他们。
谁晓得叶家人二话不说便将烧鸡抢了过去,九个人将两只烧鸡全给分掉了,连一口都没留给他们家。
叶大光虽则心里难受,可又不敢和叶父叶母争执,只好打定主意,这件事不告诉叶智明。
这事情巧就巧在,来送烧鸡的人是先前帮叶小珠等人借水袋喝水的张富贵。
他对叶小珠这孩子很是喜欢,又晓得这叶家人对他们很是不好,是以留了个心眼儿。
那叶大光拿了烧鸡便走,他又同旁人打听到了叶小珠一家人的落脚点,寻到那王氏,将谢老爷送来烧鸡的事说给了王氏听。
于是欢天喜地的王氏并叶小珍在那儿拔着脖子等了许久,还不见叶大光带着烧鸡回来。
二人只觉得事情不对,王氏便过来寻烧鸡,却遇见叶家人正好将烧鸡分完,而叶大光立在一旁,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把她给气得差点晕过去。
她想着即便是给三个孩子要到一点烧鸡也好,于是乎便同叶家人据理力争。
结果烧鸡没讨到,却讨到叶母赵氏的一顿拐杖,打得她浑身直颤,差点当场毙命,
那叶大光也只装模作样地拦了一拦,替她挨了两下,被叶母赵氏一骂,便怂了胆子,跪在那儿再也不敢起来。
嫁给叶大光这么多年,初时她见叶大光老实肯干,还以为这次是真的遇见了良人。
却不想只是自己想得太美,这叶大光满脑子都是孝顺二字,空有个头与力气,却是半点好处不敢为自家妻儿争。
非但要供着叶父叶母,还要供着叶家的其他人的衣食住行,自家地里的东西全要送到叶家去,逼得她不得不回娘家讨粮吃,惹来娘家嫂子多少白眼。
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日子过得她是痛不欲生,只是后来有了孩子,她心里晓得若是没了娘,孩子们的日子会更惨,哪里舍得离他们而去,便一直这么忍气吞声过了下来。
如此一想,她这辈子这般苦,不止该恨叶家人,还要恨叶大光。
这样一想,王氏只觉得心里恨得不得了,跟着叶智明骂道:“被狗吃了良心的老匹夫!”
这一句算是骂出了一众围观人的心声,直气得叶父叶升荣面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叶家众人见叶父情形不对,慌忙涌了过来,扶人的扶人,顺气的顺气,咒骂叶小珠等人的亦是没有闲着,一时之间真叫一个热闹。
而跪在地上的叶大光却是起了身,不晓得该是去帮叶父顺气好,还是去安慰王氏等人好,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愣在了原处。
叶母赵氏见自家老头子差点气死,心中登时也不怕李家兄弟了,挥着拐杖就要过来揍叶小珠几人,却又被李二狗与李三狗给生生吓了回去。
“你们!你们!你们这些个白眼狼,丧门星,不得好死!”叶母赵氏气得跳脚,指着叶小珠几人破口大骂。
叶父此时缓过了气,指着叶小珠等人战战巍巍说道:
“你们这些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畜牲,我要......我要去官府那里去告你们,让官府治你们个大不孝之罪,将你们统统杖责一百,再流放千里!”
叶小珠与叶智明相视一眼,冷笑道:“去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