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大人说出了五年为期,引得众人尽皆哗然。
要知道,入奴籍这事,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但凡身后还有些退路的,一般人是根本不会想到这条出路的。
却不是说所有的主家都是恶人,会虐待这些卖身为奴的。
只是这卖身契一旦签了,卖身之人便再不是自由身,往往这一辈子便都是别家的奴才了,即便是生了孩子,连带着孩子亦是奴籍。
虽说那契约也有签下十年二十年这种短期的,可是到了期限,若是拿不出赎身的银钱来,这卖身契便依旧有效,直到卖身之人能拿出足够的银钱为止。
这一条看起来挺合理的,但是按照律法来讲,不管是因着战俘或罪人的身份入奴籍的,还是自行卖身为奴的,在为主家做活之时,所得的一切获利,皆应是属于主家的。
除了主家打赏的银钱物事外,身为奴隶的人不允许私藏任何东西,若是被发现,纵使打死,亦是自己活该而已。
是以在此等情况下,方才那谢大人居然言说,五年后若是存够了去官府消册的钱,便可重获自由,再入良籍,又谈何容易!
叶小珠不知其中情由,听了这话,倒觉得这位谢大人一家还是挺不错的。
是以有人战战兢兢地问道:“大老爷为何要定这五年的期限啊?五年想要攒够赎身的钱,实在有点太难了!若是到了五年再攒不齐这些银钱,那又会如何?”
“是啊!”众人齐声附和,对这五年之期满心存疑,生怕其中藏着什么猫腻。
谢大人面带着笑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那位于高义于主簿似是有些不满,面上染上一层薄怒:“大人的话尚未说完,尔等切勿胡乱揣测!”
许是因着谢大人面相看上去好说话的缘故,是以这一众灾民方才倒是大着胆子说了几句。
现下被于高义这么一提醒,这才惊醒自己不过是个流民的身份,而面前的这位,却实打实乃是一位朝廷的命官。
“呵呵,于主簿,莫要吓着他们了。”
谢大人笑着摆了摆手:“诸位,我知你们心中有所疑虑,且听我解释一番。”
见众人安静了下来,谢大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方才讲了,让各位入我谢家奴籍,不过是权宜之计。我谢某人虽是本县的县令,但是行事也只能按照律法而为。”
“接下来我讲的这几样事宜,并不会被记入契约之中,诸位若是觉得信得过我,咱们便当场签下契约。”
“若是信不过的,谢某也不做强求,可去县衙每人领取肉包两枚,素包两枚,今夜可在城中西市过夜,明日一早再出城去,自寻出路,可好?”
众人闻言,这位谢大人所说的句句在理,刚想要回话来着,忽又想起方才那位于主簿的模样,心中怯怯,只敢在那不住地点头,一时之间倒如同无数鸡在那儿啄米一般。
见到无人反对,谢大人突然收了笑容,面上很是严肃。
“我谢家人手充裕,是以诸位若是签了契约,也不必来谢家的庄园做事。”
“此处乃是谢家的私产,这前山就供诸位自建房屋,开垦土地所用。虽说贫瘠了些,不过好在乃是免税的土地,无需缴粮抵税。”
言至此处,谢大人指了指众人的身后。
“对面山坡上有一处通道,可以通往后山。后山上林木茂密,倒是有许多的野菜野味,不过林间有大虫出没,是否取用,全凭诸位自己决定。”
“凡签订契约者,这前山后山任凭使用,若有需要,谢家可以无偿提供给诸位一些必备的农具。”
“五年间,所有所得,均归诸位自行拥有,谢家不取一分一毫。待五年期满,是为自己赎身重归良籍,还是继续留在这北山,诸位亦可自行选择。”
言罢,那谢大人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静静等着众人的答复。
听到此处,纵使叶小珠这般什么也不懂的,亦是听明白了这位谢大人的意思,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不就是在谢家挂个假的奴籍,实际上还是继续做农户嘛!而且还不用交赋税,还提供工具,一分钱都不收!这个谢家是专门做慈善的吗?是不是好过头了?”
对这位谢大人的言辞有所怀疑的,可不止叶小珠一个。
只怕是除了叶智明外,在场所有的灾民们对此皆是难以相信。
毕竟这谢家费这么大的劲,又是借地又是借农具的,一不用他们上缴所得,二不用他们去帮谢家做活。
只要五年攒够了钱,便可以自行赎身,拥有阳安的良籍,此等好事,又与那天上掉馅饼又有何异?
见众人面上满是怀疑之色,叶智明冲上前来,急得话都说不清了。
“谢大善人一家人都特别的好,谢大人对阳安的百姓也是好得很,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城里问问!”
“再说了,既然都卖身为奴了,连命都是主家的,大人若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又何必提前告诉你们呢!”
众人闻言,细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顿时转忧为喜,一个个口中高呼着感谢之词,纷纷吵着要赶紧签那契约。
谢大人见众人放下心防,面上的笑意更浓了,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
这一众人兴奋得吵吵嚷嚷,吵得那于高义头都晕了,赶忙示意几名衙差让众人安静下来。
那于高义冷着脸看了看众人,皱着眉头说道:
“谢大人一家良善,愿意做这无利可图之事,不过我乃是阳安的主簿,有些事情还是要提醒诸位的。”
见于高义发话,原本还在吵闹着的众人立时噤了声,缩着脖子立在那里不敢再出声。
于主簿依旧冷着面孔,用手指敲了敲方才搭好的桌子。
“你们既借谢家的名,便不可做有害谢家的事。不可伐木,不可在林间放火,不可做有违律法之事!若是违反这三条,便按家奴论处!”
言罢,于高义指了指张富贵几名衙差:“想清楚了的人,来我这签字画押,需要农具的,跟着他们去城里领。”
这话音方落,立时有一大群人围在了于高义的身遭,吵嚷着要赶紧画押,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