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齐有一阵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哪怕在秦鸾山受伤晕倒,昏迷中也是噩梦不断。
此刻,身后是她信任的人,环境又是熟悉的环境,费谨廷的按摩轻柔舒适,偶有秋日微风,从窗口吹进来,轻抚着她垂落的发丝。
整个人不由自主便放松下来。
就那么享受了一小会儿,竟然差点真的睡过去。
费谨廷察觉到她的异常,观察了一小会儿,坏笑着暗暗手上用力,稍稍往回一带,她的身子便后仰靠了过来。
他两腿绷直,撑着她的后腰,两手随意搭在膝头,托住了她的后脖颈,迫使她仰头靠了过来。
俯身端详,倒着的五官些许不太适应,他的目光,落在那处红润润的唇上。
脸色苍白消瘦,那唇越发衬得娇红诱人。
就在莫颜齐迷迷瞪瞪,极不情愿睁开眼的时候,先被眼前放大的五官吓了一跳。
她慌乱抬头,额头擦着他的下巴闪过,差点酿成重大碰撞事故。
“你干嘛?”
她捂着脑门,先发夺人。
费谨廷却只是笑,顺势从沙发上滑下来,和她并排靠坐在一处。
莫颜齐不动声色,暗暗地往旁边挪了挪。
费谨廷不依不饶,笑着又跟了过去,手脚不老实地抱住了她的腰。
莫颜齐身子一僵,微微前倾。
费谨廷装作没发现,把脸贴在她平直的后背上,呢喃道:“你这人,也忒没良心了。”
“我~~我什么也没做呀?”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明就里。
费谨廷在她后背上蹭了蹭,含糊不清道:“人家帮你按摩,你却防我像防贼。”
撒娇?
莫颜齐无奈苦笑,淡淡道:“帮忙按摩,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又没强迫你。做都做了,干嘛还要抱怨呢,出力不讨好,这一波你可亏了哟。”
他有些不服气,手上用力,掐得又紧了些。
“是我提出来的没错,可你也享受其中了呀。刚才你都睡着了,那小呼噜打的,我有录音,要放给你听听吗?”
他十足兴奋,转身准备去拿手机。
莫颜齐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乱阻止,回身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
“这么丢人的事儿,你干嘛还要留证据啊,你快给我删掉。”
她半跪着直起身子,伸手去抢夺他的手机。
两个人闹在一处。
一直到费谨廷停下动作,呆呆望着莫颜齐的时候,她才醒悟过来,两人现在贴得有多近。
微微抬眼,便可见他俊眉笑眼;
目光平视,则是他棱角分明的双唇;
她慌忙垂眸,无意中却看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引火燎原,只差一根引线。
可是,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实在没心情。
颓然松开他,莫颜齐重又跌坐在地毯上。
费谨廷对她的反应,虽有些诧异,却也在意料之中。
他了解莫颜齐的性格,外柔内刚,有自己的原则,任何人也强迫不得。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抬手在她后脑上胡撸一下,说道:“生气了?逗你玩呢,没录音也没拍照,你在我这呀,没有黑历史。”
他有心说笑,果不其然逗得她弯了弯唇。
“刚才谢谢你。”她淡淡地说。
“谢我什么?”费谨廷顺势坐她旁边。
“谢谢你帮我按摩,很舒服,我有阵子没有好好睡觉了。”
她声音略微嘶哑,两臂抱膝,脸贴在膝盖上,偏头看着他。
窗外,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瑰丽的彩霞,铺满了半边天。
屋里没开灯,暮色中两人面对面,就那么看着对方。
有风吹进来,鼓起白色纱帘,轻波曼舞。
一切都那么好。
可莫颜齐心里却乱糟糟的,矛盾纠结,各种情绪堆积在胸口,堵得喘不上气来。
费谨廷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然后落下,牵住了她的手。
温柔地,缱绻地,像把玩着一个心爱的瓷器。
思索片刻,莫颜齐稍稍用力,把指尖收回。
她说:“谨廷,你给我点时间。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亲情哪怕变了质,也不能枉顾不论。
在原谅还是不甘中,她不能任由自己,独自恣意沉沦。
费谨廷叹了口气,抬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顺道把她垂落的纷乱发丝,往耳后掖了掖。
他什么也没说,反而让她更加局促。
莫颜齐哑声又道:“你给我点时间,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儿,消化掉这些负面的情绪,等有了结果,我们再......”
她紧咬着下唇,面红耳赤,把后面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已,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费谨廷举着手,用力自证清白。
见她神色缓和下来,他又道:“我单相思等了你三年,后来,你一个人煎熬着,又等了我三年。咱们两个多不容易啊,一路磕磕绊绊,拖泥带水,这么狼狈,这么艰难,不都走过来了嘛。我已经抱得美人归了,以后嘛,慢慢地吃掉,细细地品味,不急于一时。”
他张着两手,像大灰狼一样,嘴里“嗷呜”了一声。
莫颜齐抬头看他时,眼中闪着光,璀璨闪亮,比天边的长庚星还要明亮几分。
“走吧,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顺便办一件大事儿。”
“什么大事儿?”莫颜齐惊弓之鸟一样,有些慌。
额头还顶着伤,她爸还躺在医院里,除了穿着病号服去领了结婚证,勉强算作喜事之外,其他真的再没什么好事发生了。
她现在胆战心惊,生怕老天爷不依不饶,再来个突然的摧残和打击。
他却神秘地一笑,卖关子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费谨廷起身弯腰拉她一把,两人简单收拾之后出了门。
这回是费谨廷亲自开的车。
莫颜齐本来想抢着当司机的,被他一把按住,阻止了。
“你~~行吗?”
她不无担心,却又不好明说。
“行,当然行,各方面都行。”
他嬉皮笑脸,一语双关。
莫颜齐脸一红,轻轻推了他一把。
费谨廷正色道:“刚恢复那一阵儿,我确实产生了很强的应激反应,不光开不了车,连坐车都会浑身难受。每当会车时,对面车辆从车旁疾驰而过,我都会有一种窒息感,就像~~就像濒死一样。”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莫颜齐已然想象出了那种痛苦的感觉。
她心疼道:“一定很辛苦,不过没关系,我来开也一样的。”
她作势下车,要跟费谨廷换位子,被他一把拉住。
“我的个性,你是了解的,总不能一辈子做缩头乌龟。后来,看了心理医生,进行了疏导,一点一点尝试,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嘴角含笑,轻描淡写,艰难的过程,付出的努力,都一句带过。
可莫颜齐知道,他必定是咬着牙,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的。
心疼,却也自豪。
她爱的人,很勇敢,很坚强,尽管皮囊不似以前,可依旧是钢筋铁骨,能够护她周全。
她不想再纠结这些过去时,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叮嘱他,“现在正是交通晚高峰,你要不要提前导航安排一下路线?”
费谨廷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踩下了油门。
黑色幻影缓缓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