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费谨廷觉得脖颈上一片温热。
他稍稍错身,想要看看莫颜齐的脸。
她却像小猫一样,紧紧抱着他不撒手,甚至撒娇地扭了扭身子,贴得更紧了些。
被需要的感觉,如三月春风轻拂脸庞,让他的心十分熨帖。
他两手落在她的腰侧,指尖轻点,一点一点,蜗牛一样耐着性子往上爬。
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欢乐在哪里,禁区在哪里,他心里门清。
指尖径直往上,走到半路时,拐了个弯。
莫颜齐往后扯了扯身子,仓皇去躲。
他的手像游蛇,一切尽在掌握。
她终究是松开两臂,放开了他。
不安分的两只手,顺势向上,捧住了她的小脸。
深情凝望,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他声音如水般轻柔,“怎么了?还是那么难过吗?如果不能排解,那可怎么办呀?人都被咱们赶跑了,总不至于再去追回来骂一通吧。”
他说的一本正经,把她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亮晶晶,满含热泪的眼睛,瞬时弯成了两只璀璨的小月牙。
他想上前轻吻那月牙,可那样柔和温顺,又摄人心魄的眼神,让他迷醉。
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稍不留意,打破这种寂静平和 的美。
他感觉自己像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她如红衣烈烈的侠女,身骑白马,驰骋在他心上。
两人对望着,谁也不说话。
费谨廷的一颗心,飘摇如凝视天空中的流云,矮身如深渊里谷底野花的摇曳。
他的悲欢,皆系于她身。
“我不是因为难过,我是因为~~太开心了。”她囔着鼻子开口。
“开心?”他有些诧异。
“是啊,太开心了,你这么护着我,让我觉得遇到你很幸运,所以一时开心地冒泡,忍不住就哭出来了。”
“所以,你开心到冒泡泡了吗?”
他捏了捏她的鼻尖。
莫颜齐笑着躲他,忍不住鼻孔里哼了一口气,不小心吹出一个晶莹的鼻涕泡。
啊~~,好丢人啊!
她忙背过身去,扯过纸巾去擦。
他却丝毫不嫌弃,抬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长者般轻笑。
指尖轻柔,一下一下轻抚她柔软的发丝。
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扭捏道:“你还笑,是不是嫌弃我丑?”
费谨廷却轻笑着摇头,皱了下鼻子,做个鬼脸,说道:“不丑,十分可爱。”
“骗人!”她瘪嘴不信。
他却笑得越发舒畅,因为看过她的丑态,而觉得欣喜。
情侣之间,最初时都在极力展示美好,像背负着偶像包袱的木偶,端庄优雅,不食人间烟火。
只有当看过彼此的丑态,依然心意不改时,才能算是经过淬炼的真爱。
莫颜齐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爱意的人,可此时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
她以往在他面前,也都是规规矩矩,一本正经,很少有放得开的时候。
现在看过了她的窘迫和“丑态”,费谨廷觉得跟她之间,好像又拉近了一步距离。
他脑海里仿佛燃起一朵烟花,噼啪声喧嚣着他的呐喊和喜悦。
握着她的两只小手,直望进她心里去,哪怕不说一句话,也觉得足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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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汪杨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刚一见面,莫颜齐就被汪杨的惨状吓了一跳。
他脑门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有些浮肿。
“汪律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重,要不要紧呀?”
莫颜齐除了关心汪杨的健康,还关心自己案子的进展。
毕竟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开庭了,好不容易定下了律师,初步有了些进展,中途再换律师的话,又要耽误好些时间。
汪杨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没关系的,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不影响脑子,也不会变傻,养几天就好了。你们放心吧,绝对不会耽误案子和庭审。”
他还有心思说笑,说明情况不算严重。
莫颜齐笑着坐下,稍稍放心。
“卷宗我已经开始整理了,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新的发现,要跟你们说一说。”
汪杨抱过来一摞资料,准备跟莫颜齐和费谨廷讨论案情进展。
可他还没来得及坐下,房门被人从外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阿伯,可怜巴巴地叫了声“小汪”。
汪杨瞬时紧张起来。
他冲莫颜齐和费谨廷抱歉一笑,匆忙道:“您二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请便。”
今天的费谨廷,神情愉悦,很是通情达理。
汪杨感激地冲他点点头,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不及走到门边,小声问道:“田阿伯,刚才我们不是说好的嘛,等我这边忙完工作,就来陪你。”
虽然语气稍微有点不耐烦,却也听得出两人关系亲近。
“小汪,我怕。”
田阿伯两手攥住汪杨的胳膊,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不怕不怕啊,我在这呢”,汪杨抬手在老人家脑瓜顶胡撸了两下,揉乱了他花白的头发。
田阿伯偏头躲开,嫌弃地冲他嘟嘴,一边捋头发,一边抱怨,“妈妈说,头发要梳理整齐,不能乱”。
“好好好,不能乱,我扶着您到隔壁房间去梳头好不好?”
汪杨试着哄他出去。
田阿伯却闪身进了屋内,不管不顾道:“我陪你们一起开会,好不好?”
“不行!”汪杨斩钉截铁拒绝。
“不行吗?”田阿伯瞬间眼里蓄满了泪花,“我自己一个人好怕,我想找我妈妈。”
田阿伯说着话,委屈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眼看要哭出来。
从两人的对话不难看出,这个田阿伯不太正常。外表看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言行举止却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汪杨扭头尴尬地解释,“田阿伯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智商停留在三四岁。还希望你们别见怪。”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留下吧。”
费谨廷和莫颜齐对视一眼,做了决定。
汪杨有些惊喜,却也有些为难。他迟疑道:“田阿伯偶尔有点吵,我怕耽误你们二位的时间。”
“没关系的,我这有棒棒糖,可以给阿伯一根,大概能让他暂时安稳一会儿。”
莫颜齐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挎包里摸出根棒棒糖,起身向阿伯递了过去。
果不其然,阿伯伸手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
汪杨松了口气,扶着他坐到角落里,叮嘱道:“你乖乖坐着,不许说话,也不许吵闹。”
田阿伯把棒棒糖放在鼻尖闻了闻,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一味开心地点头。
可一转眼,他抬眼看向莫颜齐,嘿嘿一笑,说道:“这个姐姐好漂亮呀。”
这话如果出自正常人之口,大约会让人觉得猥琐。
汪杨生怕莫颜齐和费谨廷误会,忙替他道歉。
见两个人都没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费谨廷问道:“阿伯姓田,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汪杨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位田阿伯跟我没有亲缘关系,他是我委托人的儿子,也就是前头小渔村里那个钉子户田奶奶的儿子。”
费谨廷听出几分异常,坐直了身子问道:“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们不知道,那天你们离开后,隔壁渔村工地上,出了人命。”
汪杨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