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在屋子里等待的功夫,裴宴清说服了寺庙里的人,给发烧的人腾出这些房间,因为大学封路,有很多上山的香客都困在这里,客房都满了,只能收拾收拾柴房和装杂物的老旧屋子,烧的迷迷瞪瞪的人不在乎,随行的家属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再破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比外面强了,何止千百倍,一个个哆哆嗦嗦的跪完寺里的和尚跪裴宴清,感激的,哭的一塌糊涂。
孙安安还有苏子墨,他们也没有闲着,把冻僵的流民掺扶到避风的地方,又从寺庙里拿了不少老旧的棉被什么的,他们本来就没有吃多少东西,越能体力消耗的越多,保暖是当务之急。
从山门前到台阶,转移到山的另一侧,那是一片树林,掉光了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捡了不少树枝堆在地上,点着了,空气里就多了几分暖意,这样的天气完全不用担心会失火,感觉到久违的温度,好多人都忍不住向前凑去,面上绝望之情在火光的照耀下,慢慢的变得松软下来。
转移成百上千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这些人的身体已经被冻僵,几乎不能走路的情况下,裴宴清和武阳都是用背的,买两个小的力气不是很足,连扶带背的,走的不是很稳当,虽然两个人身上的外衣已经给了冻的不成样子的其他人,不过走了一趟鼻尖就见汗了,一点都感觉不到外面的冷意。
雪厚的没过小腿,走路十分的费劲,每一角都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走了三趟,苏子墨的后背已经完全湿了,他的体格和孙安安比起来算是差的,不过此时却也咬着牙挺着在他的脑海中,这些人和在寒苦之地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家人的脸重合在一起,每听到一声呻吟,心里变痛苦一分,碰的他只能埋着头,努力的扶着身侧的人向前走,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因果报应的话,他希望他帮助每个人的福气能分给自己的家人,求佛祖保佑无辜的亲人。
圆圆的水珠滴落在地上,雪白的地上留下一个湿渍,在这纷乱的场景下,谁都没有发现,苏子墨撩起袖子,粗鲁的在脸上抹了一把,连着脸上可疑的液体,还有汗水一起擦干,发红的眼睛格外的发亮着,其中的坚毅显露无疑。
整个晚上山上山下都乱糟糟的,顾清愿担心外面的情况不想睡觉,但是瞧着裴悦荣和裴悦静的脸上担忧眼神,躺上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寅时的时候,一切总算安好了,气还没松一口就听见人群中力道凄厉的哭声,借着不甚明朗的月光,才安静下来的人发现有三个老人已经去了,面目安详,已经没了气息,旁边的家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就很虚弱的身体,好像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不过不管他们怎么喊,怎么叫,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微微翘起的嘴角在冷冽的寒风中异常的扎眼,那解脱一般的轻松,让人心中不断升起了无限的悲哀,两个小的不由得把脸转向一边,不忍心看这一幕,站在后面的裴宴清放在身侧的手张开又握上,反复了好几次。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都十分的沉闷,连早饭都没有吃,裴宴清便让武阳中一家把人送回去,他得上报流民的事情,早点有了处理的办法,这些人才能早点脱离苦海。
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能拖累裴宴清,所以顾清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在裴宴清的注视下,三辆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要快的多,天还没有暗,就到了家,看到熟悉的院落和景象,几个人沉重的心才放松一些,当天晚上,顾清愿就在对裴宴清的担心之中度过了,第二天早上,家里来了位久违的客人,这让顾清愿十分的高兴。
“清愿妹妹,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没休息好?”身披着雪白皮毛大衣的冷三娘一进门坐下来就察觉出顾清愿脸色不太好,怕刚从外面自己的身上太凉就没太敢靠近顾清愿,隔了一臂的距离,一脸担心的问道,她身后站着,身材挺拔衣着黑色劲装的一个男人,见到顾清愿,那个男人微微颔了颔首,并没有说话。
对于这个时候见到这个男人顾清愿并没有意外,她是听过冷三娘说过一些的,这个男人叫秦风,是冷三娘的心上人,之前一直在边疆,最近才回来,据冷三娘所说当初她家是不同意她和秦坤的婚事的,所以冷三娘为了秦坤千里迢迢的来到幽州,之前秦风豁出性命保护冷姐姐的哥哥,之后人家对他的态度就松动了,他们在坚持也没有用,奈何自家的女儿铁了心,而秦风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儿,冷三娘已经不小了,秦坤也是,他俩都耽误不得,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等到他们两个的好事了,对于他这位坚强的好姐姐,最终能得到幸福,顾清愿还是很替她高兴的。
顾清愿回礼冲着冷三娘笑了笑,“可能是这几天太奔波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大雪天,你竟然还敢往外面跑?”老三娘刚坐下就被顾清愿的话给惊到了,一双美目瞪的圆圆的,“你有身孕,身子重,可经不起马车劳顿,裴兄弟也知道你外出了?”
顾清愿点点头,就把去南山寺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到上次她遇到的和尚竟然是无法大师,冷三娘也颇为惊讶,这位大师虽然亲民,不过上至黄清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真正能见到他的确实不多,毕竟大师又没有分身之术,还经常在大江南北的山岭大川游历,她这清愿妹妹去了一次就碰上了,这运气不可为不好。
“南山寺那竟然有那么多的流民,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进来以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秦风突然开口说道,一脸的严肃,虽然顾清愿刚才对流民的事情只是一句带过,不过秦风却十分的上心。
“是啊,来回的路上也遇到了不少那场大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是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流落在外,实在是……”给两人倒了茶,顾清愿微微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想到一夜没睡的,前天晚上,她心里依然触动很大。
“唉,近我们也见了不少,现在朝廷还不下至震灾,恐怕很多人都得在这场雪中死去。”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冷三娘拧着眉头开口说道。
“若是有粮食,早就发下来了吧,若是没有粮食,恐怕很难,越拖死的人就越多,得尽快决定才行。”顾清愿听裴宴说过一些,因为边疆一占,国库空虚,虽然赢了仗,但是内耗也很大,所以这个时候就捉襟见肘了,不过她认为不管有多难,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饿死,冻死,总要想个办法才行。
听了顾清愿的话,冷三娘立刻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手指按在桌面上,压低声音说
道:“没有粮食?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若是缺粮食,那江南和精神的米价格怎么没有变?我和秦大哥刚从京城回来,京城可是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粮食紧张,估计是有些人糖色的借口吧,我猜猜,多半是有人怕这件事闹大了,影响他的乌纱帽,所以才会捂着不肯上报,想升迁想的脑袋都尖了,哪里还能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受冻挨饿。”
“这话可不要对外人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可就不好了,恐怕会牵扯到冷大人。”秦风伸手在冷三娘的肩膀上拍了拍,籍以安慰和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