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室内,脏乱的床铺,明眼人几乎都能看出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一个披着头发的中年妇女瞧见了站在门口的霍琴,眼神戒备的走了过去,“你找谁?”
霍琴此刻的注意力全在林芸的身上,恍惚间抬起头,“我找她。”
她指向床上的林芸,声音沙哑,“我是她妈妈。”
那女人见她表明了身份,眼神微变,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将她打量了一遍。
也是在这时,霍琴发现,对面那个女人居然大着肚子。
肉眼看去,至少也有六七月的大小了,女人是一个孕妇,可是她的举止行为却丝毫不像一个孕妇。
女人也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肚子上,面色一暗,极重的“啧”了一声。
“看什么看,自己的女儿都教育不好,小小年纪跑出来卖卵,一看就不是什么清白人家。”
女人说着便转身离开,留下瞳孔剧振的霍琴定在原地。
自己的女儿都教育不好!卖卵!不是清白人家!
女人的话无疑打碎了霍琴本就支离破碎的神经,她红着眼睛,快步走动女儿的窗前,一把拉住林芸的衣领。
林芸刚取卵不久,整个人都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还不等她清醒看清来人,“啪”的一声,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就已经蔓延开来。
“你干嘛?!”林芸一把推开揪住自己的霍琴。
拉扯中,霍琴身子一晃,讪讪扶住床边才稳住。
她喘着粗气,眼睛里满是血丝,“你怎么敢出来卖卵!这是犯法了你知不知道!”
林芸本来还有些惧怕,但是此刻却被愤怒占据了头脑,“我知道!我知道又怎么样!你和我爸靠什么养我!我要的这些名牌你们能给我吗!你们每天除了吵架还会做什么!这些钱是我自己赚来的!你凭什么打我!”
字字诛心。
母女二人此刻好像变成了两个互不认识的人。
“好......好......”霍琴的衣裳上还有血迹,她之前刚梳好的头发在刚刚的拉扯中又乱了。
林芸扶着床柱,冷冷的望着眼前这个孕育了自己的人。
最后,霍琴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她最后一次望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面色苍白。
“报应啊。”
空旷的街道上,雨点一滴滴的落下。
霍琴走在雨中,她被雨淋湿了,可是浑身的湿冷都敌不过此刻心底的冰冷。
她跪在街边,佝偻着身子,捂脸痛哭。
这一次,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她尚且稚嫩的脸上挂着笑容。
她甜甜的叫着,妈妈。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眸,望着狼狈不堪的女人在雨幕中嚎啕大哭。
老宅内。
苏桥好不容易才睡过去,之前她表现虽然淡然,但归根到底,那段灰色的记忆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只是她并没有彻底的迷失自我,她在仇恨的同时保持着一丝难能可贵的清醒。
床头的木椅上,龚毅缓缓合上了手上的书,他垂眸摘下鼻尖的金丝边眼镜。
他脑海中有关父母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但是他至今还记得,他的父亲曾经和他说过这样一句话,若是你认定了她,就要尽全力的保护好她。
父亲无疑是做到了,那么自己呢......
龚毅的眼神轻轻落在苏桥的脸颊上,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虽然他们的初见有些狼狈,但是不得不说,苏桥确实是他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一个人。
苏桥的枕边有些明显的水渍,在睡前,她曾躲在被子里痛快的哭了一场。
为了不让龚毅发现,她还将被子翻了个面,却没想到自己哪怕都已经睡着了,还会梦到那些血腥的回忆。
于是,她又哭了。
龚毅凝视着苏桥的通红的双眼,抬手轻轻抚过。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指腹下的温热,苏桥哼唧了两声,翻身继续睡了。
龚毅不禁失笑,起身离开,轻声的关上门。
屋外,莫叔已经默默等候许久了。
“她又来了?”龚毅抬手捏了捏酸痛的额角,似乎有些慵懒。
莫叔颔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龚毅微冷的眸光扫下楼下,转身下楼。
白芙此次可是有备而来,她并没有像前几次那般无脑的惹怒龚毅,而是直接搬出了白家。
毕竟白家和龚家的交情匪浅,龚毅就算是不想理她,好歹也要给白家一个面子。
“阿毅哥哥,这次的晚宴你可一定要陪我去啊。”白芙在见到龚毅的一瞬间,眼神一亮。
龚毅的面容依旧淡然,下颚的线条流畅,显得有些冷峻。
他没有去回应白芙热情似火的注视,而是垂眸默默的煮起茶来。
“你们白家的晚宴,我去凑什么热闹?”
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白芙嘟着嘴,“我爷爷可是和龚爷爷说好了的,这是我的生日宴,你可一定要过来陪我,你肯定也不想让我在过生日的时候不开心吧?”
“爷爷答应了?”龚毅手上的动作一滞,“什么时候?”
白芙眼神流转,想要上前挽住对方的手臂,却被龚毅委婉的避开。
“就是前几天的事。”白芙心中有些沮丧,“爷爷说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阿毅哥哥,我从小就想要嫁给你了,你现在反悔的话,是不是太对不起我了......”
若是苏桥此刻在,一定要嘲讽一波白芙的道德绑架,玩的一手好PUA。
龚毅自然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傻瓜,嘴角的笑意微微染上了一丝寒气。
他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上,“嗒”的一声,让白芙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我从未说过我要娶你,而且我不喜欢强迫。”最终,龚毅眼中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白家和龚家的联姻,爷爷也应该将我意愿和你们说明了,我不想再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两家的感情。”
白芙一时心慌,“可是阿毅哥哥,你难道真的要和那个苏桥过一辈子吗?!我那点比不上她,她不过就是一个戏子!凭什么!我......对不起,阿毅哥哥,我......”
白芙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忘记了站在她面前,这个她一直爱慕的男人在她口中也算是一名戏子。
龚毅没有和她计较那些,只是淡淡的说道:“她很好。”
此话一出,白芙感觉自己长久以来的自尊和骄傲都被人踩在脚底,碾压个干净。
“哪怕她连人都不是?”白家也是馗术世家,白芙虽然没有龚毅那般好的天赋,但也察觉到了异常。
龚毅缓缓抬头,语气坚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