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儿,青黎就从陌生的床上爬了起来。
等他过分敏锐的大脑反应过来,才面无表情的放松了自己攻击的姿势,任由自己摔进被子里,伤口的疼痛被扯了一下。
疼的他忍不住呲牙。
但心底那种虚无的感觉也终于彻底真实起来。
昨日他遇到了小时候的小男孩,而自己果然和他五年前预言的一样从组织里叛逃出来,如果不是小家伙履行承诺,现在不是被抓,估计就是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角落里。
青黎的眼底泛起浓浓的嘲讽,捂着眼尾,恶狠狠的笑了起来。
既然天不亡他,那有些仇,他一定会疯狂的报复回去!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慢腾腾的站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别墅外,清香扑鼻。
翻飞的蝴蝶在盛放的月季上留恋,不远处,隐藏在树影之后的树屋中,一头狼警觉防备的盯着他,似乎在准备随时扑上来。
天色很蓝,时间很静,一切都静悄悄的让人舒服的想要闭上眼睛休息。
只不过,习惯了在刀口舔血的青黎,却感觉到一股慌张。
他下意识搜寻着,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刚刚晨跑回来的封臣渊。
“圆圆?”
他喊了一声。
封臣渊穿过树影,露出显得有些单薄的少年身姿。
只不过他神情冷漠而疏离,身上始终萦绕着浓浓的高高在上的威严,会让人下意识忽视了他的个头。
“有事?”
“你不好奇我为何从组织出来,又为何会被组织追杀?甚至会不会连累道你吗?”
青黎下意识质问。
问过之后,他才深深的闭上眼睛。
有些背刺难以磨灭,他知道自己此刻冲动了,但是他没办法忍住。
身为组织里的顶尖杀手,竟然连这些小小的隐忍都无法做到,青黎的心底又忽然闹出来浓浓的不安。
封臣渊将他眼底的情绪看的清清楚楚,却没有多言语。
“不好奇!”
“你留在那里的痕迹,我已经让人清理干净,追杀你的人不会发现你的去向!”
闻言,青黎愣了愣,苦笑。
“也是,你从小就聪明,绝不会让自己出现任何失误!”
既然小家伙将他接纳到身边,自然会处理好他遗留的痕迹,至少不会让人在短时间内找到他的踪迹。
“五年前,我回到组织就发现了我妹妹,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制造一场意外,将她藏了起来……她很乖的,每次都在房间里等我回家,才八岁的小丫头已经学着要给我做饭,缝补衣服……”
青黎忽然开口回忆,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藏着明亮的星光。
将属于杀手的冷血从身上剥离的干干净净。
“但是好景不长,她还是被发现了,所以我只能求少主帮我……他确实帮了我,却是以我给他做任务为代价,为了能够见到那个小丫头,我什么都不怕,也将少主的位置巩固的无比稳定!”
“但是我妹妹还是死了……她小小的身体血肉模糊,看到我的时候还冲着我笑,告诉我……她不害怕,她遇到我就是最最幸福的事情……幸福个屁,我都无法保护他!”
即便冷血如青黎,眼底也忍不住泛起点点鳞光。
那是他的眼泪。
即便是面对死亡都不惧怕的男人,即便只是短暂回忆着妹妹,都会忍不住流下眼泪。
可以想见,他的痛苦。
封臣渊或许没办法跟他共情,却可以理解他的痛苦。
“你若是想报仇,我……”
“我是要报仇的,我已经将那个人渣的那玩意儿给一刀割了下来,要不是组织里高手太多,我本来可以将那个人渣杀了的!”
青黎恶狠狠的低垂着眼眸。
可惜……
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张手上骨节分明,却疤痕遍布。
都是他为了给那个人渣在任务留下的,在他血海之中拼杀的时候,那个人渣竟然将他妹妹当做是禁…
…脔。
他好恨啊!
恨自己为何没有将人杀死!
青黎安静的闭着眼眸,明明在最绚烂的春日里,他却像是一直腐败的玩偶,将自己包裹在重重阴影之中。
浑身溢满了冰冷和死亡的味道。
封臣渊安静的看着,蹙着眉心,没有再说话。
有些人的伤痛是不需要被人安慰的,因为他需要这些伤痛警醒自己。
在静默的春光里,一高一矮两个人安静的对视着,直到一个小姑娘倩丽的身影从层层叠叠的树影之中越逼越近。
“圆圆,大哥哥,三哥哥,林叔,林婶,我回来啦!”
在厨房里做早餐的林婶闻言,从窗户那伸出脖子瞧了瞧,就伊莲心疼的扬声。
“早餐马上就好了,绵绵小姐休息一下,去洗个澡,就下来吃饭!”
“唉,我知道啦,林婶!”
姜绵绵蹦蹦跳跳的蹿到封臣渊面前,好奇的看着两个不说话的人。
“圆圆,青黎哥你们在表演木头人吗?”
青黎沉溺在黑暗之中的情绪骤然被打断,下意识望向姜绵绵漂亮的脸蛋儿,还有眼底被保护的很好的单纯,仿佛被烫到了一样,嗖的转身逃回了房间里。
姜绵绵:“……”
她一脸莫名,指着自己的鼻尖,惊愕。
“圆圆,难道我很吓人?”
封臣渊被她的模样可爱到,摇摇头:“没有,绵绵很漂亮!”
“那他为什么看见我,跟看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姜绵绵嘟囔着,跟在封臣渊的身后踏入房间。
而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青黎的影子。
姜绵绵眨巴一下眼睛,默默想到,自己吓人的功力还挺高?
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随手擦擦额角的汗水,就盘腿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随意问:“圆圆,蓝蓝上午十点半的击剑比赛,你和我一起去吗?”
“你先去,我晚二十分钟去找你!”封臣渊弯腰捡起姜绵绵随便摘掉的袜子,眉心蹙了蹙,道:“下次不要用脚踩地板!”
闻言,姜绵绵有些心虚的撇过头,细声细气的应:“知道啦!”
圆圆越来越像是一个管家公啦!
她不知何时就喜欢上了光脚踩在地板上的感觉,偏偏被圆圆看到后,已经不止一次被说啦。
“我先去洗澡,你把双皮奶给我留一点!”
她一溜烟儿跑进了房间里,才不要看到封臣渊不赞同的脸呢。
双皮奶也是她的最爱,只不过她喜欢吃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圆圆不让她多吃的!唉!
“厉薄深,我嫁给你三年,你都不曾碰过我一次……我成全你和你的白月光,我放弃了这段婚姻……
等过了今晚,你就可以去找她了!现在,就当做是补偿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情感,行么……”
江阮阮说完这句话后,便侵身吻住眼前的男人,带着飞蛾扑火般的疯狂和……绝望。
她知道自己手段卑劣。
可她爱太久了,太辛苦了!
眼下只乞求这点慰藉而已。
“江阮阮,你敢!”
厉薄深咬牙切齿,精致俊美到妖孽面庞上,满是震怒。
他想推开身上的女人,可体内的躁动,横冲直撞,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居然敢给他下套!
“我没什么不敢的……”
江阮阮眼角沁出一滴泪,吻得越发急促,没任何经验的小手,在男人身上胡乱摸索。
她只是想完完整整,拥有他一次而已!
厉薄深怒不可遏。
奈何,眼下情况,已不受他控制。
不一会儿,身体本能反应被激起,随着升高的体温,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随风而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江阮阮就醒了。
她忍着不适,从床上起来穿衣,再从抽屉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在床头柜上,最后,才深深看了眼床上的男人……
“厉薄深,我放你自由。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再没任何瓜葛!”
江阮阮喃喃说出这话,便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走出厉家时,她内心充满了苦涩和难过。
她爱了厉薄深七年!
从少女时期到大学,一直念念不忘。
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嫁给他!
然而,厉薄深却讨厌她……
具体时间,就在她嫁进门的那天!
当时,薄家老爷子病重,她那视财如命的父亲和继母,二话不说,就将她打包送来了。
当时,她开心疯了,期待着新婚夜的到来。
可厉薄深出现后,却一脸厌恶地说,“江阮阮,你应该知道,我想娶的人,是傅薇宁,不是你!只有她,才有资格当我的妻子,你不配!”
江阮阮知道,厉薄深没义务喜欢自己,爱自己。
可她还是天真地抱着希望,想着,有一天能焐热这个男人的心。
结婚这三年来,她兢兢业业,努力当一个好妻子。
每天晚上,亲自下厨,只为他回来,能吃口热饭。
每次无论多晚,都要等他回家,才能安心。
他应酬喝醉了,她会细心照顾,从不假手于人。
生病了或者受点小伤,会比谁都担心。
每年入冬,也会为他提前开好暖气,放好热水,大清早提前起来,帮他把衣服弄暖,就希望他不会受冷……
然而,不爱就是不爱。
直到前天,她生日,厉薄深却在医院陪着傅薇宁,她终于明白。
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男人的心,是她穷尽一生,都捂不热的。
他属于另一个女人!
江阮阮彻底死心了!
……
厉薄深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从床上起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掐死江阮阮!
他堂堂厉氏集团总裁,向来以精明著称,在商界所向披靡,从来没人能算计到他,让他吃亏。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竟栽在那女人手中!
他怒意滔天,扫视了房内一圈,却没瞧见那个女人的身影,眼角余光,倒是瞥见了床头柜上的文件。
“什么东西?”
厉薄深拧眉,拿过来一瞧。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瞬时跃入眼帘。
他瞳孔一缩,表情陡然变得阴沉起来。
先是用那种手段,和他发生关系,现在又提出离婚……把戏真是越来越多了!
厉薄深压根就不信江阮阮会跟自己离婚。
他豁然起身,穿了衣服,带着一身煞气下楼,质问管家,“看到江阮阮了吗?”
管家李叔一愣,立刻回道:“回少爷,少奶奶天没亮就出门了,还拖着行李。”
厉薄深整个怔愣住……
……
六年后。
Y国,VR医学研究所。
江阮阮刚从研究室出来,就听到助理琳达说,“江医生,陆教授有事找您,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江阮阮刚通宵一夜,原本还有些犯困,听到这话,顿时一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有说什么事么?不会是……研发成果,又被我家里那两个小魔王给破坏了吧?”
“显然是。”
琳达回应,眼中略有些同情。
自家这上司,办事一向利落,能力也极高,年纪轻轻,就成为医学界天花板——陆青鸿的得意弟子,在医学界颇有名气,从来没在这正事上挨过骂。
唯独每次,都要替家里那两个闯祸的萌娃背锅!
琳达下意识安慰,“这次您又连着三天,没出研究室,朝朝和暮暮担心您的身体,每天在陆教授办公室折腾……我瞧着陆教授的头发,又白了几根。”
江阮阮听了后,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
六年前,她从厉家离开后,就出国了!
原本打算好好进修学业,没想到,竟然怀孕了。
当时她也纠结过要不要拿掉,可临到医院,却退缩了,也舍不得。
最后选择把孩子留下!
是三胞胎,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生产的时候,女孩儿因为缺氧,夭折了,只留下两个宝贝儿子,小名朝朝、暮暮。
想到那两个智商逆天的小家伙,江阮阮内心是幸福的。
可转念想到,要替他们去挨骂,她瞬间就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