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寂静得仿佛能听到宫予墨落泪的声音,周林染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何苦呢予墨?何不干脆告诉她实情,这样你们都好受一点。”
宫予墨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摇了摇头。
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体会怎么样,他太了解她的性格和脾气。
如果她知道真相,万一有天自己真的残废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那她一辈子都过不去这坎。
她才二十几岁,她是人生还那么长,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她恨他一点,以后就能好过一点。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无情的大雨都已经停了,久到天色已黑华灯初上了。
出门的时候安小悦只穿了一套薄夏装,在大雨中早已经湿透,晚上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刮来刮去,透过湿透的衣服扎进骨子里,真是刺骨的痛。
安小悦坐在马路边的石墩上,手里紧紧握着宫予墨留下的钱包坐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心里面一片苍凉。
钱包是安小悦帮他挑的,里面的夹层里有一张他俩的合照,是之前有一次她趁宫予墨睡着了拿手机偷拍的,然后洗了出来“逼迫”他非要夹在钱包里。
她将照片拿了出来放在手上,手指不由自主地触上了照片里那张睡着的脸,看着看着就流下了眼泪。
她满脑子都是宫予墨决绝的声音,他说离婚,他说他不想跟她在一起了,他说腻了倦了,他说他回美国了,他说要她放过他......
她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都是关机,一直打到自己手机没电关机了还是没能打通。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美国,为什么突然要跟她离婚,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就突然走到了这一步......
她更不明白的是,他怎么突然就不要她了......
她从石墩上缓缓站起来,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长时间的久坐和刺骨的冰冷,双腿已经麻木了,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公用电话。
走到电话亭旁,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仅有的现金都给了计程车司机,身上也没有零钱。
她翻开宫予墨的钱包,里面只有一大堆银行卡。
她掏出一张黑卡跑到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兑了几个硬币,之后回到电话亭旁。
直到她踉踉跄跄地走出去,店员还在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背影。
这是她工作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看有人拿着黑卡买啤酒。
安小悦双手有些颤抖地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然后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终于在很长很长的时间之后,那边接了电话。
“喂?”宫予墨的声音很轻,轻到若不是安小悦屏住了呼吸都快要听不到。
安小悦咬了咬唇,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对着电话轻声开口,“予墨......是我......”
意料之中的那边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沉默了。
安小悦吸了吸鼻子,轻颤着声音问道,“你...
...现在......已经到美国了吗?”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很久,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得知他已经到了美国,安小悦忽然鼻子一酸,满腔委屈泣不成声,“宫予墨,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等那边答话,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冲电话里的人喊道,“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三周年啊宫予墨!这就是你给我的纪念礼物吗?凭什么啊宫予墨......凭什么?”
喊完这句话,她哭得不可抑止,一声一声的呜咽通过电话传到了那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宫予墨的声音似乎清明了一些,过了几秒说道,“小悦,你听我说,我们离婚吧,我是认真的。”
他的话就像一把厚重的锁,直接将她判了个死刑。
安小悦手机紧紧攥着电话机,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了......”
“你还不明白吗?”宫予墨似乎是没有了耐心,接过她的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哪里都好,真的。但是我厌了,倦了,腻烦你了,这场婚姻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我受够了你每天围着我转的日子,你明白了吗?”
“可是宫予墨,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说你爱我啊?为什么要装作那么温柔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在知道我喜欢你之后要回应我的爱?你明明可以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爱我?现在你说分开就分开,你说变心就变心,你说倦了厌了就走了,你凭什么单方面宣布我的死刑?”
“因为不过是玩玩而已,而你却当真了,好吗。
”宫予墨知道她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干脆把话说得决绝。
他知道话到哪个点上她最疼,所以他专往能戳她心窝子的地方说。
如果这样的感情是一场对弈,他无疑是那个常胜将军。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安小悦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没有了力气,浑身的血液都像被抽空了一般,连握着电话的手都开始颤抖。
原来他只是玩玩而已。
原来一厢情愿落入他圈套自取灭亡的人是她自己。
“以后,你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宫予墨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已经决定留在美国......不会回去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别再打过来了。”
安小悦张了张嘴,还没开口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
她怔了两秒,电话从她手里脱落垂了下来,在狭小的电话亭里来回摆动。
脚边的塑料袋里装的是便利店买的几罐啤酒,她微微弯腰将袋子提了起来,拿出一瓶拉开盖子仰头猛灌了几口酒,然后推开电话亭的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