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您起来。”崔洛月本也不指望梁之溪能救人，他别跟师尊动手就不错了，于是自顾架着李如寄的胳膊一点点朝屋中挪。而后拧了块帕子帮他擦净了指间的血迹，用纱布将他的眼睛包了起来。
梁之溪立在一旁没有作声，默默看着她忙活完，“他死不了，拿了往生灯，我们走吧。”
“走？”崔洛月丢了块手绢进水盆里，纤细的手指一下下在水盆里划动，“走去哪？”
“自然是回魔族，别忘了你现在是魔修，他不可能再是你的师尊。”
她垂下睫毛，面上带着迷茫，“魔族又有哪里是我的容身之所？崔族被灭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家了，我做了千年孤魂野鬼，从来都回不去哪里。梁之溪，我想留在这守着他几日。”
“那再之后呢？”
崔洛月抿着唇没有回答，转身回了屋里，许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李如寄是她的仇人，摧毁了她的人生，现在也是她的恩师，是她这千年来唯一的定所。
那日，她从玄洞中出来以后，站在曾经的崔族大殿俯望一地残骸，悲怆甚至还没来得及从不可置信中破壳而
。出，祈绥就告诉她，从此再无崔族公主，若想活命，自谋生路。
若说她与仙族之间注定是不可能，那么她与魔族之间也早已成了过去式。不过非要从这两个里面选一个，她宁愿自己是魔修罢了。
院中种了棵双人合抱的梧桐，深秋叶黄，风起稍稍一吹，便落了满地萧条。
李如寄仍旧是苍白的面色，但状态似乎好了许多。自从眼盲后他只觉世界暗下来了，直到崔洛月的到来，他的世界再也不需要用光照亮。
“师尊，我...”她走进屋再度看向那张暗暗恨了千年的脸，心底翻涌着澎湃的恨意，如今却舍不得杀他。何必要这样折磨自己，要不然，还是走吧？cascoo21格格党
“你有事要说。”李如寄静静坐在榻旁，微微弯着唇，脸上是千年来素有的清冷，和只有对着她时才会流露出的一丝人情味。
她像从前无数次一样跪伏在他膝前，双手乖巧地叠放在他双膝上，“我以后做不了您的弟子了。”
“为何？”
“您知道的，我拜您为师不过是想为崔族报仇。可是如今，我对您已经下不了杀手了，所以，还是到此
。为止吧。”
轻风拂过他的脸庞，带起一缕发丝，“这一千年，你有快乐过吗？”cascoo21格格党
“师尊为我做过这么多事，我心非磐石，又怎可能没有过一丝波澜？可是在您身边的每一分快乐，都夹杂着无尽的痛苦和自责。每在您身边笑一声，我的耳旁就仿佛有崔族冤魂在对我哭一声，我笑着，耳边却尽是悲泣，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日日陷进挣扎，清醒地跳进火海。九极山，没有您的那十年，我真的很想您，可是藏仙林您回来后，我心底的又开始翻腾，这种似油煎，似火烤的滋味，这种刀子就在手中，往前一步是痛，往后一步是悲的滋味，我熬不住了。”
“我替你...将崔族寻回来。”李如寄垂首望着她的方向。
“什么？”
他分明不是濒死之相，开口却像临终遗言，“你身边，总要留点什么，我才放心将你放走。”
“您到底怎么了？您在轮回涯...”
“别问。”冰凉的指尖堵住她的红唇，语调间就像平素教她道理时一样循循善诱，“往后你就会明白，不必让还未来临的，偷走了眼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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