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么执迷不悟,以后就别回家了!”
嘭——
愠怒的呵斥伴随着剧烈的摔门声,在医院的长廊里回荡着,引得路过的护士都为之瞩目,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语。
“7号病房是怎么回事?”
“听说因为恋情搞成这样,刚才又闹自杀了。”
“唉~看着挺帅的一个小伙,可惜是个恋爱脑。”
病房里,季云栩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身上穿着一件不算合身的病号服,他微微扬着消瘦的下颚,松开两颗纽扣的领子恰好垂在锁骨上,衬得脖领的皮肤一片冷白。
在安静的空气中,季云栩怔怔地看着被摔过的病房门,指尖轻轻挛缩起,不小心牵扯到手臂上的绷带,清秀的眉宇随之蹙起。
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提着水果篮走进来,目光像扫描仪一般掠过季云栩的身体,一开口就咋咋呼呼道:“怎么回事?我才出差几天,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季云栩撑起身体靠在床头的软枕上,抬眼打量了他几秒,眼底闪过一抹深思,没有急着开口回应。
唐尧看着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一下子就来气了:“你他妈有病吧!为了一个男的,至于想不开吗!”
季云栩打了个激灵,似乎进入了某种状态,声音沙哑地反驳道:“是,我有病,没他我活不了。”
唐尧虽怒其不争,却又无可奈何:“你简直无可救药。”
两人吵了几句嘴,病房里又恢复了平静,为了缓和气氛,唐尧叹了口气后,便转移了话题:“听说我离开这段时间,圈子里发生了一个大八卦,你知道吗?”
季云栩从低迷的情绪中回神,颇有兴趣地问:“是什么?”
唐尧顺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幸灾乐祸地说:“据说有个傻缺为了告白,把自己装进一个大箱子里,不料遭人拒收扔在门口,结果被环卫工人抬走了,最后摔断了胳膊才从垃圾车里滚下来哈哈哈……”
唐尧沉浸在自己构想的滑稽情形中,橘子都剥不下去了,肩膀一抖一抖地趴在病床上,笑得直不起腰。
片刻后,他感觉季云栩没有动静,便奇怪地抬头,目光撞上他冷飕飕的眼神后,脑子就慢半拍道:“怎么,不好笑吗?”
季云栩皮笑肉不笑道:“你猜我的胳膊为什么会这样?”
唐尧:“……”
看着季云栩手臂上的绷带,他迅速调整好脸色,压着嘴角说:“其实……也不是很好笑。”
说着,唐尧不自觉蹙眉道:“你又为他做傻事了?”
季云栩像被关键词入侵心脉一般,听到江柏承的名字就陷入思念,几秒后,才执拗地反驳:“没有,我只是在认真追求他。”
唐尧知道他这死脑筋,无奈扶额:“那他被你打动了吗?”
季云栩点头:“迟早的事。”
唐尧看着他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也不好打击他,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直接提醒:“你为了他住院半个月了,他有来看过你一次吗?”
季云栩掰开一块橘瓣放在嘴里,味蕾被酸涩的味道刺激着,他不由得拧紧眉头:“他是总裁,管理着这么大的公司,抽不出时间也是正常的。”
“还真能替他找补。”唐尧想到这两人的孽缘,憋着一口气说:“要不算了吧,他对你根本没意思,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在唐尧看来,季云栩一个豪门少爷,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样都算得上一个天选之子。
如今却对江柏承死心塌地,甘愿沦落为整个圈子的笑话。
季云栩垂下眼眸,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能穿透生命的坚定:“我就喜欢他,非他不可。”
唐尧戳了戳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你就继续犯浑吧。”
季云栩忍着口中的酸涩,眼底已蒙上一层水雾:“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柏承爱上我。”
唐尧被他眼角的泪花打动,再次选择沉默。
季云栩自怜半响,忽然又抬头道:“对了,听说后天有个商业宴会,也在邀约之中,我要跟医生申请提前出院,到时候在柏承面前惊喜亮相。”
唐尧实在受不了他的恋爱脑,一言难尽道:“你的伤还没好,要不再休息几天吧。”
季云栩往嘴里塞下最后一块橘瓣,忽然就落了泪:“不,我等不及了。”
两天后。
备受瞩目的商业宴会如期而至,被邀约的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年轻的富家子弟们,季云栩作为季家的小少爷,想拿到邀请函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入夜之前,季云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咖啡色西服搭配着格子小马甲,内衬的领口抵着喉结,再系上别致的领结,衬得下颚勾起的线条恰到好处。
谁能想到,表面上恣意张扬的矜贵少爷,事实上却是求而不得的痴情种。
季云栩跟唐尧约好一起赴宴,转眼到了约定的时间,唐尧却迟迟没有出现,季云栩看了眼腕表的指针,脸上已显露急色。
唐尧刚才听到了些风声,为了打听具体情况,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在季云栩的再三催促下,才姗姗来迟。
唐尧性子比较野,平时最喜欢凑这种热闹,寻找合适的观赏对象,但今天却表现得很消极,看着季云栩的眼神夹杂着几分同情,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机把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两人前面,季云栩抬手打开车门,却看到唐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奇怪地问道:“阿尧,你怎么了?”
唐尧猛然回神,一把将车门关了回去,面对季云栩疑问的眼神,他只能临时扯出一个蹩脚的借口:“听说今晚的宴会很无聊,要不我们就别去了吧。”
季云栩满不在乎道:“无所谓,只要能看到柏承就行。”
唐尧没话说了,想告诉季云栩真相,可又怕他承受不住打击,只能兀自纠结。
季云栩看着他闪躲的视线,察觉到不对劲儿,就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我?”
唐尧本身就不是能藏事的人,为了季云栩能隐忍那么久,已经是极限,现在面对他的逼问,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江柏承身边已经有人了!”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劈下,季云栩的脸色瞬间煞白,瞳孔急剧收缩,淡色的嘴唇颤抖半天,才发出几个细碎的字音。
“你说什么?”
……
另一边,宴会已经开始了。
富家子弟们聚集在灯光璀璨的宴厅里,言笑晏晏,笙歌曼舞,宴会的主人举着杯四处言欢,逐一欢迎今晚的来宾。
在悠然的背景音乐中,一个男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江柏承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修长的身躯挺直如松,头发整齐地向后梳起,露出宛如墨描般的剑眉星目。他绷着冷硬的下颚线,目光淡淡一撇,便将众人的视线给逼了回去。
江柏承身边跟着一个少年,看着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他感觉到众人的异样目光,神情有些疑惑,不自觉地扯凑近江柏承,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
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宴厅众人再也压制不住吃瓜的热情,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去!江柏承竟然真的带着小情人来了!”
“那季家少爷怎么办?都追了一年多了,闹得轰轰烈烈,江柏承那么高调,不就是相当于打他的脸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柏承根本就不喜欢他,是他自己上赶着犯贱,怪谁呢?”
“嘘,别说了,听说季云栩今晚也会来,等着看好戏吧。”
江柏承无视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接过侍从端着的酒杯,轻轻一晃,跟迎上来的宴会主人碰了碰杯,举手投足,都像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交谈顷刻,江柏承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低语一句,少年才独自走开,只身进了流光溢彩的舞池。
“失陪一下。”
震动的手机打断了江柏承的话语,他跟宴会主人交代一声,把酒杯搁在侍从的托盘上,转身走进了内间。
宴厅外面,唐尧张着手臂挡在台阶上,拦下了季云栩前进的脚步,脸色有些担忧:“阿栩,别进去了。”何必自取其辱。
虽然后半句话没讲出来,但季云栩却能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他早已被情绪冲昏脑袋,愤然地攥着拳头,眼底染着一种坚韧与脆弱交织的倔强。
“不,我要把他抢回来!”
宴厅的正门被用力推开,惊动了里面语笑喧阗的男男女女,季云栩一走进去,自然就成为了全场最瞩目的存在。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此时的宴厅俨然成为了一片瓜田,等待吃瓜的猹们屏息凝神地观望着,眼底散发出雀跃的光芒,都期待这场暴风雨能来得更猛烈一些。
季云栩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场上众人,最终定格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还有站在他旁边那个少年,两人牵着手的模样,着实刺痛了他的眼睛。
在逐渐高昂的背景音乐中,季云栩紧紧地盯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过去,目光中蕴含着不甘的爱意。
最终,季云栩站在男人的面前,咬了咬毫无血色的下唇,颤抖着手,指向他旁边的少年,愤怒地质问。
“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你一次都没有来过,就因为他吗?”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他身边的少年似有不悦,轻轻扯着男人的衣袖,小声喊了声哥哥。
这举动彻底碰到了季云栩的逆鳞,他就像一条受伤的海鱼,在波涛汹涌的暗潮中,发出悲天悯人的呜咽。
“我为了你放下自尊,不顾一切,为了你受伤落泪,沦落成笑话,为了你对抗整个世界,都比不上他一声哥哥!”
厅中众人见此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十分怪异,男人被他的情绪所,眼底夹杂着震惊与不解的情绪,欲开口解释,却又被他的抽泣声打断。
这等复杂的神情落到季云栩的眼里,俨然成了难以言明的情愫,他虽双眼含泪,但内心确实难以抑制的雀跃,差点绷不住要上扬的嘴角。
很好。
他心虚了。
他愧疚了。
他后悔了。
这是改观的前奏。
这是心动的预兆。
这是爱情的开端!
就在季云栩为自己的演技沾沾自喜时,唐尧的一句提醒,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浇灭了他表演的热情,让他产生一种要连夜逃离地球的冲动。
“阿栩,你认错人了,江柏承在你后面。”
吃瓜群众的情绪随着步步高昂的音乐奔赴高潮,他们脸上变换多端神情,已经体现出此起彼伏的心态。
季云栩忍着社死的羞耻感,僵硬的转过身,目光撞上那道压迫性的视线,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一辈子很短,忍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