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月让庄烟岚确信,乔怀照是真“知道了”。整整一个月,这位都没再现身。
庄烟岚是一点都不惦记,她巴不得这位别来呢。
但支行一众女性可不这么想,毕竟都不是直接受害人。尤其又到月底,从早到晚都是客户,心累得慌,更需帅哥续命。
中午吃饭的时候,女同胞们又聊起乔怀照。
心姐打头:“那个帅哥真的好久没来了哦?”
章颜一边拨弄饭粒,一边接:“就是啊,都一个月了。话说我真的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帅的人。之前烟岚跟我说,帅气是一种气,我还说她故弄玄虚,自从这位帅哥出现,每回他朝我走来,我都感觉到一股气扑面而来,整个人神清气爽,才明白帅气真的是一种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食堂两张八人桌,章颜和于晓心两人对坐,庄烟岚坐在于晓心旁边,闻言侧过脑袋,“那你怎么不收集起来?以后犯困或者被客户搞破防的时候,不用来找我们吐槽,直接吸帅气就行了。”
在座的人大半都被逗笑。
章颜啐了声,“庄烟岚,你下回再想要我帮你安抚客户,可不能了。”
庄烟岚被她冷不防一句红楼体逗得差点呛到。
王宇航睇向庄烟岚,“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上回亚运会,那个打乒乓的,成天挂在嘴边,活像没见过男人一样。”
章颜反唇相讥:“不把帅哥挂在嘴边,难道把丑男挂在嘴边?现在渣男遍地爬,帅哥至少还有张脸呢,而且又不是搭伙过日子,看什么内涵,欣赏脸就够了。”
庄烟岚轻笑,章颜是个实用主义者,这番话倒也没什么大毛病。
王宇航轻嗤一声,没再说话。
章颜支起下巴颏,“上回这位帅哥就是月底来的,ball ball下午让我吸口帅气吧。”
“同求,我去授权的时候,窗口前面人山人海,看着都快窒息了。”
庄烟岚乜斜眼,“你们两个可别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了。”
另两人深知内情,齐齐笑出声。
心姐道:“不过,好好的,那个帅哥怎么就不来了?”
章颜沉思片刻,“唔,回家继承千亿家产去了?”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庄烟岚笑着听她们发散,吃完了和翎姐一道回柜台。
心姐还真没夸张,大厅里乌泱泱一片人,这个月底比上个月底还忙,光是现金就领了将近四千万,快逼平之前她创下的记录。
凌翎轻笑,“看这架势,估计你和郝帆下午得提前上班了。”
庄烟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贫道:“时刻准备着。”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用指纹开门,才进第二道防盗门,便听到争吵声。
“我刚才在里面让你多开半小时窗口,你没听到?外面人还这么多,小弟小妹他们业务根本办不过来。”这是王瑜姐的声音,冷硬又强势。
紧接着是郝帆的,也是寸土不让:“中午本来就是对公的休息时间。”
“对私两个窗口忙不过来的时候,你们对公原本就有义务帮忙。”
“什么义务?不就是加班吗?要我们加班就算了,哪次给过加班费?”
说起加班费,王瑜果然哑口。
庄烟岚暗道,这话郝帆倒是没说错。
他们行的加班费大多存在于劳动合同里,先别说早起接车、晚上下班后的轧账,就是一月一次的查库,开会到□□点,银行也没给过一个子的加班费。之前她在对私岗,要是轮休时碰上查库,下午四点半,王瑜姐便会打电话过来,之后整个晚上耗在行里,加班费?不存在的。
正想着,她听到王瑜问:“外面客户这么多,万一投诉怎么办?”
“投什么诉?对公两个窗口中午就是不办业务,老客户又不是不知道。”
王瑜吸口气,语气重新变得强硬:“有你这种工作态度的吗?我说一句,你反驳一句,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干了?”
郝帆轻嗤一声,咕哝:“早就不想干了。”
这话分贝不高,但效果势必显著。
眼看矛盾不可控,翎姐赶紧出面:“王瑜姐,这几天月底,对公两个窗口也忙坏了,而且他们才刚吃完饭,还是让他们休息一下,等下可以让他们早半小时开窗口。客户要是闹起来,让大堂经理和客户及时沟通一下。”
这算是各给一级台阶。
王瑜面色铁青,没再说什么,往里头的办公室去了。郝帆则坐在座位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庄烟岚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看到外面人头攒动。许小曼那个窗口站了个拿公事包的男人,庄烟岚认识,是常来这取大额的贵宾客户,应该是等急了,在窗口问怎么还没叫到号。
中午只开两个窗口时,当天的库管员会优先叫贵宾号,许小曼今天是库管员。
她望向许小曼对面,一男一女,男人坐着,女人站着,两人都穿着工作服,应该是附近工厂的员工来办工资卡,办卡差不多是最耗时的业务;女人手里拿着办卡申请书,显然也是要办卡,两个人,15分钟起步。
翎姐正在冲急眼的客户解释,还嘱咐小弟,等下先把贵宾号叫了。
庄烟岚坐回工位,瞥了眼身边的郝帆,这位应该是在打游戏。她叹口气,开始闭目养神。
柜台外始终嘈杂,哗声不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客户突然高声质问许小曼业务办得慢,后者明显开始心急,语无伦次。
许小曼口才不错,平时推销信用卡和pos机都挺积极,就是不太擅长“危机公关”;而且属于越慌越乱的类型,之前好几次都是因为心慌出错。
她睁开眼,看了眼时间,而后又往身边投去一眼,最终选择起身拉帘子,之后冲着许小曼和小弟道:“你们两个等下就叫普通号,贵宾号我来叫。”
意识到她要开窗口,许小曼感激涕零:“师父,你人太好了!”
翎姐挑眉笑问:“让你一点开,现在就开了?”
庄烟岚也笑回:“也差不多了,外面太吵,我睡不着。而且我就叫贵宾号,叫完就关窗口。”
说是要关窗口,但后来的客户源源不断,叫号台上的贵宾号总有那么几个,庄烟岚始终没能关成功,只中间去上了个卫生间。她本来也没想着关,先前那么说,一来要强调自己是个有原则的免费劳力;二来,她开窗口,郝帆却无动于衷,多少会架出郝帆。
但显然,她还是想太多——直到13:25,玩了一中午游戏的郝帆才“啧”一声,起身拉帘子。
月底这茬在当天翻篇,但无疑,郝帆和王瑜姐很难再对付。
庄烟岚把王瑜定位为典型的权威型领导,最大的要求就是听话、本分,难以和他们这些下属亲近。而郝帆,大概任何类型的领导都不大可能喜欢——在银行这么个监控体系下,还能想尽办法摸鱼,办业务也是投机取巧,分行的抽查已经查出数次不合规。
此二类人碰上,和谐共处的可能性极小,平时,郝帆也没少被王瑜姐骂;不过之前郝帆只会嚷几句,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王瑜姐自然将他划入可控范围,某种程度上的平衡未被打破。
月底事件则直接打破这一平衡,暗涌变成明涛,处理方式也势必更简单粗暴。
比如昨天轮到郝帆接车,郝帆迟到了十来分钟,亏得安邦比平时来得晚,许小曼又赶早吃早餐,和北哥一起接了车。没有造成实质性损失,王瑜姐通常就是给个眼神,让他们自己体会;但昨天早会上,她声色俱厉,最后以郝帆屡教不改为由,宣布惩罚措施——扣50块。
扣工资在任何单位都是敏感的。
而这钱该扣吗?该。毕竟每回新人进柜台,王瑜姐都会把柜台守则读一遍,郝帆迟到不下三次,也的确是屡教不改。
奈何时机太微妙。
郝帆当场质问:“你针对我是吧?”
王瑜姐则面无表情地回:“这钱我还觉得扣少了。”
郝帆直接飚了句粗话。
最后又是翎姐出来打圆场,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到今晚的查库,两人的矛盾已经趋于白热化。
查库当天,照例要开会,因为这周六就要去分行参加点钞考试,开完会,王瑜姐让他们留下来考了把点钞。要考试的一共六个,包括她在内的五个人都顺利通过,唯独郝帆,一看就没怎么练,无论单指单张还是多指多张都点错好几把。
王瑜姐撂下话:“今天必须过了才能回去。已经通过的,可以先走。”
众人在默契的沉默之后,纷纷起身——这其中包括郝帆。
果不其然,之后又爆发争执。
王瑜姐的脸色堪比一口黑锅,她瞪着郝帆,“你没听到吗?我说过了的人才可以走。”
郝帆没言语,把领带砸在里头的架子上,直接走人。轻飘飘的丝带愣是砸出掷地有声的效果。
王瑜姐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我行我素,反应过来也有些失控:“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说你像话吗?目中无人,随心所欲,拿没素质当有个性?难怪之前有人说你们90后是垮掉的一代!想当大爷就在家里待着,出来工作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重而响的关门声以及一句不文明的“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