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算卦的女娃娃被家里长辈带走后,楚昱本打算直接便去广福楼找皇帝爹了,谁知走了没几步路便遇见了糖画儿的摊子。
在现代社会,糖画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但这项古老又精细的手艺在年轻一代的传承却是越来越少。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的见到糖画的摊子,而且摊主伯伯的手艺好得很,摊子上的各色动物、小玩意儿都栩栩如生。
“小公子喜欢哪一个?”见楚昱停在他的摊子前,摊主忙热情地笑着招呼。
打眼望去,似乎每一个都好好吃呀!
楚昱的眼神在每一个精致的糖画前流连,最终选了一个状似展翅的彩蝶形状的糖画,让侍从付了钱准备走时,眼角余光一瞟却又看见了摆放在摊子最里面的几个神态逼真的糖人儿。
“伯伯,你还可以做糖人儿啊?”
摊主自豪地回道:“那可不,我这手艺可不是盖的,十里八乡都出了名儿的巧手糖人!怎么样,小公子,要不要来一个?”
楚昱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好啊!”
只见那摊主定睛瞧了楚昱几眼,执起放在案上的圆勺舀出糖稀,手腕翻动之间便在案上作画,神奇的是,开始作画后,那摊主便不曾再看楚昱的容貌了。
不过半盏茶功夫,动作顺滑,一气呵成,一个小小的人儿便跃然案上。
再待糖稀冷却片刻,一个与楚昱真有那么七分像的糖人儿便新鲜出炉了。
看着这精致的糖人儿,楚昱瞠目结舌,高手在民间啊!
要知道,这古代的画像都是神似而形不似,哪怕是皇宫内最富盛名的画家,画起肖像来,也是看不出画中人原本模样的。
而这街上随便一处糖画摊的摊主竟便有这般功力,虽然面容还不如西方的素描来得逼真,但五分的相似,加上八分的神态韵律,便足足像了那六七分。
楚昱接过仿若翻版自己的小人儿,稀奇得紧,顿时觉得原本手中的彩蝶糖画没那么香了。
于是,他随手便将这彩蝶递给了一直守在一旁的侍从,“喏,请你吃!”
侍从受宠若惊地接过楚昱递来的糖画,没想到三皇子居然还想着自己!
被糖衣炮弹侵蚀的侍从瞬时将原本欲要脱口而出的催促咽下了肚。
他美滋滋地盯着手中的糖画,啧,这可是皇子请他吃的!
哪还记得先前楚宣帝吩咐的看好三皇子,尽快引导三皇子到广福楼去的命令,毕竟楚宣帝要面子,只是暗戳戳地暗示引导而已,三皇子自己不去,他也不能催啊。
于是,待楚宣帝一行人终于寻到了原以为遗失踪迹的三皇子和他的侍从,见到的便是如此场景。
侍从手中堆满了东西,还一脸傻笑地盯着手中的一串彩蝶糖画,而旁边的小人儿则手舞足蹈着在一处摊贩面前比划着什么。
再走近一点,风中便传来孩童稚嫩雀跃的声音:“伯伯,我爹超级好看,和我长得很像,超级有气场!”
楚宣帝:“……”什么玩意儿,和他长得很像?素来都是儿子像老子,这到了小儿子嘴里,就变成老子像儿子了?
摊主却没感觉到什么不对,仍旧乐呵呵的:“超级有气场,是多有气场?比县老爷还有气场?我见到过最有气场的人就是县老爷了。”
小儿子夸张地回道:“比县老爷还有气场,是一百个县老爷那么有气场!”
摊主忍俊不禁,觉得这小公子说话当真有趣得紧,怕是连县老爷面都没见过,只是崇拜自己父亲,才这般说吧?
他也不拆穿,只好脾气地应道:“好,一百个县老爷!”
不过一会儿功夫,摊主下一个糖人儿便新鲜出炉了,楚昱兴奋地伸手去接:“啊,我爹!”
噗!再忍不住了,楚宣帝看着小儿子对着一个糖人儿兴奋地喊爹,顿时觉得手心痒痒。
心里却也不禁泛起一丝好奇,这远远的也瞧不清楚。忙带着几个子女上前去。
得到父皇示意,大皇子第一个便冲上前去了,抢先来到弟弟身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楚昱猝不及防被人拍了拍肩膀,却也未曾受到惊吓,抬头一见是大皇子,忙拉扯着便宜哥哥,给他欣赏自己的杰作,“大哥,你看爹!”
大皇子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扭过头去看已经走到身后的楚宣帝,第二反应才意识到,好像,弟弟指的是他手中的糖人儿?
他目光呆滞地看向楚昱手中的“楚宣帝”,一时嘴角抽动,说不出话来。
楚宣帝此时也看清了小儿子手中刚接过来的糖人儿……
许是方才楚昱可劲说着我爹比县老爷要有气场一百倍!
摊主也没见识过什么大人物,在他看来,有气场不就是凶么?比县老爷凶一百倍,啧,不敢想。
于是,此时的糖人便是:横眉冷目,面目狰狞,络腮胡蓄满了下半张脸。
瞧着不像皇帝,像是打家劫舍的盗匪……
楚宣帝深吸了口气,“阿昱。”
楚昱出了行宫后便自在极了,早便将他们将自己一个人留在行宫的气愤抛之脑后,此时听到便宜爹呼唤自己,第一反应便是献宝般地将手中的糖人儿呈上。
“爹,你看!我叫摊主伯伯画得你!”他将手中糖人儿递上,却这时才仿佛看清了手中糖人儿的样子,一时表情惊愕。
转过头去,对着摊主控诉:“伯伯,你画的一点都不像啊!”
摊主见这小公子的家人们都来了,似乎便是方才那小公子让自己画的大哥、二哥、长姐和父亲。
他看了看面前几人的长相和周身气势,再看看此时还在小公子手中的几个糖人儿,这,不能说不够相像,只能说毫不相干……
摊主第一次遇到自己居然把糖人儿画得和本人毫不相干的情况,直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遇到了第一个滑铁卢。
此时看着小公子的父亲一脸面相不善,不由默默地抹了把冷汗。
想到方才楚昱描述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形容,他不由得思考,这到底是小孩儿故意的,还是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
但是看着楚昱一脸委屈无辜的表情,也是,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
摊主硬挤出一抹笑容:“老爷,小公子方才可是跟我说了好久,说父亲英明神武(超级有气场),哥哥俊俏非凡(长得还行就是太罗嗦),姐姐貌美如花(究极冷漠),是我理解错了,竟画得这般不伦不类。”
他重新拿起圆勺,决心一雪前耻,“小公子出门心里头念着的都是家人呢,真是孝顺的孩子。我方才没瞧着人画得不好,反倒浪费了小公子的心意,不如我免费再为您一家人重新画一次?”
听摊主这般说,楚宣帝方才萦绕在心头的浅浅怒意倒是瞬间消散无踪了。
也是,阿昱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儿懂什么?自己将他一个人留在行宫,他出了门见到这糖画心里第一个念着的也都是自己!
唉,他一个大人难不成还和小孩儿计较?
而旁边听见摊主这番话的大皇子、太子、嘉柔,听这意思,摊主还给自己也画了,在哪儿呢?
再一瞧楚昱手中,除去刚刚接到手里的“楚宣帝”,与一个一看便是弟弟的小糖人儿,剩下的,正正好还有三个糖人儿。
再一瞧形状,两个看着嘴巴大得出奇的约莫是男孩儿的糖人,还有一个眼神耷拉满面冷漠的女孩。
三个哥哥姐姐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楚昱兴奋地将手中的糖人儿分出去:“大哥,二哥,长姐,这是给你们的!都是阿昱刚刚和摊主伯伯说,然后摊主伯伯画的。”
三人接过糖人,略去心底的怪异感,却是忍不住的受用,弟弟果然爱我!
楚宣帝也是一般想法,而且他方才也听见了小儿子的描述,都是夸赞他的话,这糖人儿不像他,肯定都怪那摊主理解力太差了!
他心里美滋滋却面上冷淡地接过糖人儿,制止了摊主的动作:“不用再画了,这个便足够了。”这可是小儿子的心意啊!
摊主愣愣地看着面前这瞧着都通身富贵的老爷与小少爷、大小姐,俱都一脸欣喜地捧着自己方才画出来的丑东西,还待再劝,直到他接到楚宣帝命人打赏的一粒金稞子。
他喜不自胜地接过金稞子并诚心道喜,至于他们欣喜个什么,奇怪,但,管他呢!
这一耽搁,时间也过去挺久,楚宣帝打算带着儿子女儿再在街上逛逛也好,转身欲走,楚昱却灵机一动,还有母后没有画呢!
于是,他拉着楚宣帝的手,立在原处,满眼渴求:“爹爹,还有娘亲没画。”
楚宣帝顿下脚步,也对:“画吧。”
却见小儿子仍是方才那副表情:“我说不好,爹爹你来描绘!”
楚宣帝的脸不由抽动了下,也是,瞧瞧经小儿子的嘴画出来的这几个糖人儿,真是惨不忍睹。如今他都在这儿了,哪还能由小儿子胡说。
于是,他满脸严肃地转过身,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与口头功夫,仔细地描述着妻子的音容笑貌。
这一回,摊主画出来的糖人儿一点都不奇怪了,与皇后真实面貌还真有那五分像!
楚昱开心地拍手:“我们一家人都在了!”
楚宣帝看着经由自己描述出来的妻子形状的糖人儿,心里一本满足,可真像,他描绘得真好!
但再一看这摆在一块儿的六个糖人儿,妻子与小儿子好看得稀奇,其他四个糖人儿丑得稀奇……
这心里怎么这么不得劲儿?